与荷相约,与荷相守,那是一种多么撩人的情景。于是,去看荷花路上,我莫名地兴奋着。蒙蒙的细雨飘着,不能淋湿我的心情,却平添了许多情趣。
从小我就有深深的恋荷情结,觉得荷花的品行远远超过了好些人。读书的人谁没读过宋人周敦颐的《爱莲说》呢,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的高洁谦逊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正直通达,“香远益清”的德声美名,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贵圣洁早已经深深地感染着我,侵蚀了我。使我不能不爱荷的淑女之态,君子之风。
之前心里想,到了荷塘,先细细地观察,慢慢地赏玩。但真到了那里,我就深深地迷失了。当一大片碧叶艳荷款款走入你的眼底时,你还能不迷失么!
这里的荷花有好些个品种,花期也不一致。有的已是残荷雨打,莲蓬高擎,叶枯耔熟,藕断丝连;“荷尽已无擎雨盖”却还要“留得残荷听雨声”;有的正绽放花瓣或含苞待放,馨香四溢,肥叶田田,当然是“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有些养在房子周围的缸里,好精巧玲珑,惹人怜爱,便有“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首先走进一个大荷塘中间的田埂。这里的荷花几乎开过了。目光所及处是一大片肥厚宽大的荷叶。它们大多高过了我,需平视甚至仰视,目光才能擦过叶面延伸到远处。风走过,那如盖如裙的叶子或侧或仰,或娇或嗔,袅袅婷婷,婀娜有韵,自然就如美少女的纱裙,江南窈窕女子的折伞了。我忍不住走近它们,伸手摩挲那露水雨水犹存的叶面,好滑啊!突然错觉地感到有一种很滋润的汁液滑入口里似的,舒服至极。伸手触及荷叶的一瞬间,蓦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在荷糖边伸手折荷叶的,情景是多么相似啊。那儿时的青青荷塘,你早已经烙在我心灵深处了,连同那份童真童趣,连同那份亲情友情,连同那份如诗如画的意境。唉,儿时的荷塘,我爱的荷塘!
眼前,到处是已结了籽的莲蓬,有的熟了,有的还青着。不管怎么样,我一定得细细地看看那莲子长在蓬里是什么样的形状,于是折了一个莲蓬,掰开取出莲子,青色的紫色的莲子就这样躺在我的掌心了,我十分爱怜地把她们放入我的小口袋里,要拿回家去存着。看远处有人采莲子,在荷叶丛中若隐若现,“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的情景就在眼前,只是不知道那采莲的女子是不是有“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的惆怅和“吹梦到西洲”的无奈呢。我看她是一段风景,她在远处看我呢,又何尝不是,只是不知道她是否也在揣度着我的心境。这时候的荷塘像极了一首古风或一首旧词,参差有韵。此时的我呢,恍惚正行走在唐代或宋代的一卷素净的诗词里,品着曼妙绝美的诗句。
去别处看看那些盛开的荷花吧!那又是另一番风情。
我开始去捕捉那些雍容华贵的花中夫人——盛装绽放的荷。颤颤的发髻儿,珠圆玉润的唇和脸,削肩,纤臂,灵动的指,曼妙的腰,飘飞的纱裙。她们与风相约,和雨相携,在自己的庭院水榭轻歌曼舞,丰盈着她们的绝代芳华。微风细雨里,我轻合上眼,馨香悠然而至,还有隐约的甜味儿,清香味儿,让人醉呢!此时,花们在你的眼里还会是花么?那分明是诗礼之族中有涵养的典雅女子啊!那些待开的小荷含羞巧笑,温婉端庄,虽然挤在万千荷叶丛中,也无法遮掩她们高贵脱俗的气质。小雨洒来,如净水洗脸,面若凝脂,一个个如待嫁的闺中女,鲜亮而又有朝气。整个荷塘被一层薄薄的轻雾罩着,围着,真是一首妙不可言的抒情诗或一幅轻描淡写的水墨画。我想,一定出自大自然中的名手高手吧。不,应该是一首曲子,一首音韵婉约的古筝曲。荷花仙子轻拨二十一弦低诉心声,是在向我诉说一个古今传奇的爱情绝唱么?走在这样的荷塘中,自然让人想起朱自清,想起他的《荷塘月色》,清华园的荷塘月色就那么美么,这里的月色呢,是不是也飘渺得像高楼上溢出来的歌声一样?
一阵风雨来了,那叶宽大的荷叶翻卷过来遮住了一只荷,荷叶那么干净,荷花也那么干净。
我撑起伞,多想自己也是一只干净的荷,与荷相约,与荷相守。
2006072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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