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午,吴浩匆匆扒了几口饭,还没等咽利索,外面的同学小顺就来喊他了,"吴浩,上学去!走了——”
“来了,你丫着啥急?”吴浩抹抹嘴,推着自行车出来了。
“妈的,今天真郁闷!数学老师那娘们真他妈损,出的啥破题?老子没及格就当着全班的面数落我,下午不去了。”吴浩边走边跟小顺发着牢骚。
“我看行,我也不愿去上下午那破课了,讲的啥破玩意儿?也听不明白。
“走,咱还是到自由鸟(网吧名)去,怎么样?”
“好啊!”
说着,两人就来到这家叫自由鸟的网吧。
老板娘似乎和他俩很熟,笑着和他俩打招呼:“吴浩、顺子,这么快就吃完饭了?在外屋玩还是进里屋?”
“里屋吧。”顺子说。
原来,这家网吧有多间房屋,临街的门脸处的二间大厅和二间贵宾室专为成年人开设。绕过一条宽60厘米,长10多米左右的窄道,来到这家网吧的北面,有一间50平米左右的内室,室中摆放了80台左右的电脑,每到放学后或周末假日,就有许多未成年全都涌入这间“内室”,不受外界干扰泡在网吧。孩子们来这里上网,老板得利,可就苦了那些怕孩子上网的家长了。
吴浩一摸口袋,“顺子,我钱不够了,先借我二十。”
“靠,你丫又找我借呀,上回那三十还没还我呢。”
“你丫真小气,等我朝老爸要了一准儿还你还不行吗?”
“哼!就会吹,你老爸有钱都找小姐了。”
“孙子,你再说一个?扁死你!”
吓得顺子一吐舌头,“你丫的,算我倒霉,借你个养汉的儿子还不行吗?”
两人一边骂着脏话,一边走进了内室,看样子,下午这课就逃了。
……
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翠花还在骑着自行车在小城里寻找着一家又一家的网吧。她在找儿子吴浩回家。
春天的夜,风依然料峭,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是9点半钟,正是儿子的学校下晚自习的时间。当她接到儿子的班主任打来的电话时,她正在自家客厅灯底下的方桌子上割不干胶纸——为一家肉鸡加工厂割产品标签。如果有活干的话,她每天可挣到20几元贴补家用。在翠花心中,儿子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儿子今年读高一,虽然上的是职业高中可比不上学在社会上闲逛还强啊,孩子之所以上了职高,主要原因是泡网吧影响了成绩。上什么都一样,可你是好好上啊,败家孩子偏偏还是改不了那上网的毛病,这不,老师来电话说他没到校上课,也没请假,“这王八犊子,准是又去上网了,气死我了。”翠花自言自语地骂道。
小城不大,分布在小城里的网吧也有十几家,翠花也摸熟了,可就是没找到自己儿子。“这孩子能到哪儿去呢?也许回家了吧?不找了,爱死哪儿死哪去,就没有个让人省心的时候。”翠花心里象黄连一样苦啊。
快夜里11点了,街上的行人很少,偶尔有汽车驶过。昏黄的路灯照着踽踽独行的翠花,影子拖得很长,“唉……”翠花长长地叹了口气,独自一人支撑这个家的不易,丈夫只知道自己在外面逍遥自在,儿子贪玩不懂事,各种委屈一古脑涌上心头,泪水止不住扑簌簌流了下来,她真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二
翠花的家在小城的东北角。住在这里的多半是东北街的老住户,这里两层的楼房居多,也有四合院式的平房。翠花家原本是这一片居民中的殷实人家,丈夫做生意挣了不少钱,房子是八年前新翻盖的,上下两层160多平米的楼房。可自从三四年前丈夫就不着家了,有人看见他在外面的大城市里跑,也有人说他在外面养了“小”,并且有了孩子,究竟是不是这样翠花也不大清楚,她只知道那没良心的变了,回家就是挑毛病,看他们母子不顺眼,晚上倒头就睡,对翠花连理也不理。起初,丈夫回来还撂下一些钱,够她们娘俩花的。“没事就没事吧,岁数也不小了,孩子都上初中了,早过了那激情燃烧的岁月了吧?……”翠花想,做媳妇的还是要大度些,别疑神疑鬼的吧,可后来,还是被翠花猜中了……
那是初夏的一个傍晚,翠花上夜班早早打发孩子去了奶奶家,丈夫还没回来,她锁上门骑车去了工厂。偏巧就赶上机器坏了需要检修,翠花就上不了这夜班,回家见门是从里面插着的,她知道准是丈夫在家,“开门!”她按着自家的门铃,没人应声。她以为是门铃坏了,就又敲敲,“怎么不开门?”凭着女人的直觉,翠花预感到有问题,“养汉的儿子你在里面干什么?开门——”等了一会门开了,丈夫堵住了门口的翠花,一个女人从他身旁挤了出去,丈夫一把拉住翠花的衣服把她拽进了院子里,随手关上了大门,那女人就迅速地跑走了。任凭翠花哭闹、撒气可丈夫就是不说话、不解释也不还手,等翠花哭闹过后丈夫似乎很平静,“我告诉你啊,以后再这样闹,——离婚!”说完一甩手走了。
翠花哭了,她想到了离婚,甚至想到了死……可是,一想到离了婚儿子就会成了没人管的孩子,这年头孩子没人管说变坏就变坏呀,为了儿子,她又不想离了,女人啊,你的名字是弱者。
丈夫也不提离婚的事,只是很少回家。
儿子一天天在长大。
家里的气氛依然不大和谐。
孩子上初中了,学习成绩平平。
翠花下岗了。丈夫依旧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
翠花不愿离婚只是不愿撕碎那张维系婚姻的纸啊,可这样的日子和离婚又有什么区别呢?这回翠花也想开了,不离婚孩子就有个完整的家呀。如今这世道人们不知怎么了,什么都变得跟疯了似的,动不动的就离婚,小城里嫁不出去的大姑娘和离婚丧偶的小媳妇咋就那么多?前两年,为了这事城里有喜欢多事的人还找了风水先生看过,那大仙假门假式的在城里城外转,转来转去的就怪到了城里的两个雕塑的头上,说是西南角的转盘处立着的那雕像——一女人领着一个孩子正是孤儿寡母;西北角那个美人鱼是个嫁不出去的大姑娘。再后来那两座雕像就被人弄到了北河公园的水里去,可城里的人依然有的不安分,依然有人离婚……
翠花一个下岗女工,又有个十几岁的儿子,即使离了婚又到哪里去找合适的呢?唉!好歹就这样吧,她认命了。为了日子过得更宽裕些,她经常出去打零工,或是找来活在家里干。生活的压力,家庭的不和,就写在了她的脸上,翠花眼角的皱纹深了,两鬓也有了白发。
孩子在学校成绩不好,不被老师同学待见,心里的不痛快不敢告诉妈妈,有时就被同学拉着去网吧玩游戏,在那里他心里的压抑可以暂时得到一些舒缓,游戏能够给他带来一些成功的快感。日子一久,他染上了网瘾……
等学校和翠花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到初二的下学期了。翠花想了各种控制儿子去网吧的办法,包括打骂、盯梢、控制零花钱,可儿子依然“义无返顾”地偷偷去网吧。
就这样,吴浩没等初三上完就提前进了职业高中的“预科班”。
……
小城里的十几家网吧,翠花都找遍了,没有找到儿子·
也许儿子早回家了吧?
拖着疲惫的脚步,翠花走进了自家的院子,楼上儿子的房间还亮着灯。
翠花来到楼上,儿子不开门,隔着房门,翠花生气地问:“下午没去上课你去哪儿了?”
儿子不答话。
“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去网吧了,又去喝酒了。”儿子嗫嚅着。
“败家孩子你气死我吧!小小年纪除了上网就是喝酒,你这捡垃圾的菜货……”
“考得不好,挨老师数落,回家你还是叨咕,这学我不上了!”说完吴浩关了灯,不再吭声,任凭妈妈在门外唠叨。
面对上网成瘾的儿子,翠花无可奈何了。她悻悻地下了楼,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能睡得着?她怨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男人在外面鬼混不着家,儿子有是这样不争气,这网吧怎么就这么大的吸引力?有什么办法能治疗孩子的网瘾啊!
“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孩子?……”翠花发出了无奈的呼喊。
有谁知,天底下还有多少像吴浩这样沉迷于网络而误了学习的孩子啊!
这里既有应试教育的困扰,也有家庭教育的不足,更有社会管理缺位方面的深层次的原因啊!
窗外,风刮得越发猛了。阵阵呼啸的风声里,翠花好象听见有人在哭泣,又好象在呼喊:“救救孩子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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