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拐进来，她就看见了，她一直站在二楼病房的窗口前。他来接她出院。他们是邻居。所以他每次来都会碰到医生们的异样的目光。他穿过这些早已熟悉的目光，径直地上了二楼，隔着铁窗，轻轻地向这个患有精神病却又异常坚强的女人询问：“现在好多了吗？”

“好多了，不再那么狂燥，能控制自己。”

“你收拾衣物吧，我去办出院手续。”

她发病的时候，整条街都感到恐怖，她会向惹她生气的人破口大骂，且大动干戈，又撕又扯，十足一个疯婆娘。事实证明，经过诊断，她确实患有精神病。在她离异的那年发病，距今有十几年的病史了。她开了个铺面，十几年来她就在病情的反反复复中把儿子拉扯大了，到年底就要升高中了。十几年的时间里渗透了她的邻居的点点滴滴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反病了，但她知道每次都是她的邻居送她来医院的。此刻站地床前收拾衣物的她脸上荡漾着笑容，因为她知道，就是在她最疯狂的时候，仍能意识到她有一个好邻居。

“收拾好了吗？办好了，可以出院了。”不知他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她抬头看了看这个年纪跟她不差上下的男人，轻轻地应了一声：“好了。”

“就一个袋子？”

“嗯。”

他一把提起袋子，举动中洋溢着一种令人感动的东西。

她尾随着他，一起走到了医生办公室，他们一出现就使热闹的办公室立即肃静下来，她看到医生们的脸上布满了猜疑的神态，她的主管医生慢条斯理的对她说，要按时吃药，定时检查，绝对禁酒和茶，劳逸结合，保持心情舒畅等等诸如此类的出院指导。她只是轻轻地应着。然后礼貌性的道别后，他们就上了车。

在车里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医生们的目光让她透不过气来。她就搞不明白，这些脑子没有问题的人怎么就不知道男女之间是能存在着纯洁的友谊的。

他一面开车一面问：“刚才医生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她瞟了一眼直视前方的他，从他的侧脸上能看到他的神情自然，一副光明磊落，心怀坦荡荡的样子，她突然间也感受到了轻松：“记住了。”

她明白，他的行动证明的两种无懈可击的东西：一是行得正不怕影子歪，其次是远亲不如近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