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方言中,有一个“莽”字比“雄起”更让人回味。“雄起”随着全兴队的衰落已经阳痿了,而“莽”却不温不火,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莽者,身材粗壮,声音嘹亮,做事莽撞者也。我们生产队就有一个这样的人,十分幸运地独占了这个绰号:莽天。
莽天的其它本事我没有见识过,但他与吃有关的两个小故事,却是我亲眼目睹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70年,我家改造房子。父亲别出心裁要用水泥补缝隙,请了生产队的两个大力士到公社去挑。我作为监工,也全程跟踪。
回转刚到凉水井,莽天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莽天,你干劲大,把这两挑挑回去,今晚上的酒,你一个人喝。”
“真的?”
我虽然还是一个7岁的小孩,却像一个当家人一样拍了胸口:“没问题,酒有你喝的。”
“我来。”
莽天一听有酒喝,一下子来了精神。把两挑码在一起,就要动身。
正在莽天忙活时,帮忙的却又动了歪脑筋。
“一路只许歇三气(次)。”
莽天没吭声,挑起担子就走,我要一路小跑才追得上他。八里多的路,挑着两百斤的担子,莽天竟然只放了两下,就扛拢屋了。
我没有失言,吃晚饭时,特地给莽天倒了半碗酒,算是给他的奖赏。
在当时,酒是稀缺物质,肉就更不用说的。
大概是72年,生产队的养猪场死了一头猪。去年,猪链球菌闹得人心惶惶,是绝没有敢动手了。就是在当时,上面也不允许私自宰杀。队长冒着极大的风险,决定将瘟猪肉干炒,每家分一份,打打牙祭。
我早早拿着一个瓷碗去排轮次。放下碗就和连裆裤钻窑洞去了。等到我们面目全非地跑出来,锅里的肉香粘住了我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掉起了口水。
左邻右舍陆陆续续地来到了现场,莽天也端着他的大斗碗,守在灶台边。
“莽天,我们又来赌一把。”
“赌什么?”
莽天放下大斗碗,精神抖擞的站起来,
“当然是吃肉了。”
莽天吞了一口口水,垂头丧气地坐了下去。
正在这是,队长来到了。
“莽天,吃两碗肉,再加两斤干面。不过,你消灭不了,今年的口粮就少分一半。”
我眼睛落在锅里,出脱两大斗碗,剩下的就真成了孔已己的回香豆: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矣!
但队长的话就是圣旨,大家虽然心里不甘,也只好自动地围成一圈,看热闹。
有人自告奋勇回家拿来了干面。大家像一群猴子,伸长脖子,看着莽天狼吞虎咽。
莽天也不客气,连骨头渣渣都嚼烂了吞进肚子。几乎是风卷残云,两大斗碗瘟猪儿肉,就被莽天干下去了。
莽天又用他的大斗碗挑面条。第一碗,莽天不费吹灰之力。当第二碗挑上来,莽天有些撑不住了。
“行不行啊?”
莽天摔摔脑袋,解开布带拴着的裤腰带,又开始大口大口吞起来。
莽天似乎还没尽兴,连锅里的汤汤水水也倒进了碗里,一鼓作气喝了下去。
“分肉吧!”
这一顿饱牙祭,让莽天三天没吃饭。
这就是我所认识的莽天,他是那个特殊年代造就的特殊人才。如果今天让他去参加吃汉堡包大赛,冠军非他莫属——可惜,他在好几年前就一命呜呼了。
-全文完-
▷ 进入荒漠一支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