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初冬，就是一场大雪，来得突然，来得洒洒洋洋，仿佛只有冬天的雪才会有故事。说实在的，我满身的肉对付不了暑夏，但寒风要吹透它却也很是不容易。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喜欢走在寒风之中，如果遇上雪天，心会更爽。

傍晚的雪是醉人的，雪花中透出的寒气也是醉人的。我爱雪，因为雪曾给我留下了一段回忆。说起来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就十一二岁，雪天里喜欢和伙伴们打雪仗；记得有一回一位女同学加入之中，让我压在厚厚的雪地上，愣是把她堆成了雪人。结果人家家长找来了，我让父亲狠狠地揍了一顿。雪是美好的，可挨揍的感觉却不美好。

说来也怪，上高中我们竟成了同桌，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坐在一起的感觉总让人觉得有些异样。不过有一次我病了，好几天没有去学校，误了好些课；原准备补抄笔记，结果打开本子没想到，她已替我做了。当时的我不觉得自己是孩子，于是说了句谢谢；没想到她说:“不用谢，明天是星期天，听天气预报讲有大雪，我们再打回雪仗，这次我不会输的。”

听到雪仗，我的火气一下子窜了出来:“怎么，还想让我再挨回揍?”

“算我求你。”她声音很小，脸颊泛着红晕，突然间我发现她还真漂亮。少男的心鬼才知道是什么样子；刚才还怒目圆睁，这会儿却心怦怦直跳。

我答应了，第二天早上，真是大雪飞扬，地上已有足足半尺厚的雪，穿好衣服我就出门，母亲在后边不停地问我干什么去?我甩下了一句“打雪仗”去，连头都没回。约好的地点，她比我先到，而且她已堆起了一个大雪堆。

“怎么才来呀?肯定是睡懒觉，要受罚。”她趁我没注意，一下子把我推进雪堆，报了昔日的一箭之仇。玩了多久，我们都不知道，只是两人也快成了雪人。

没有一丝力气了，我们坐在雪地上，相互对望，仿佛这里就是我们两人的世界。

“将来我嫁给你行吗?”她很认真。

“行!”我们两双冻得发紫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这一天我吻了她。

初吻的感觉很美，只是不经意间会给人留下终生的痛。记得又是个雪天，我退伍回来，她也已大学毕业。我们在老地方见面，几年不见，她更是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真能让男子汉销魂。

“我们分手吧。”我说。

“为什么?”

“不知道。”

“可我只让你吻过，难道……”她眸眶中装满泪水。

“对不起，人生不能都随心意。”当时不知是哪里来的决心，竟没有一丝一亳的动摇。后来她去了南方，有同学说是因为我，不过我不大相信；因为我了解她，她在南方给我写过一封信，说在南方看不到雪，希望能给她寄张雪天的照片；后来我在我们玩雪仗的地方照了一张照片寄给她，从此我们便终断了联系。今日她过得怎么样?

今日又下雪，又是入冬的第一场雪，妻子在外读书，我下午就出门，很晚才回来。

人一生要走很长的路，没有波折是不可能的。不过，在许多时候，人的心往往是与自我的感受联系在一起的。记得我和妻初爱时，一起漫步雪天；我给她讲了自己的故事，看得出，她心中不乐意，只是嘴上没说。

“怎么，生气啦?”我问。

“我爱你。”

“我们的爱和这雪一样……”

“那第一次呢?”她打断了我的话。

“也一样，不过已失去了，我现在寻找的不是失去的东西，而是在追求新的。”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长久地定格，任雪花飞落。人生有一次，但珍惜它的时光却有着无数次。今日，每每到有雪花飞舞的日子，我这颗本是平静的心便会有些不安分起来。

对雪沉思久了，我忽然从中悟出一个道理，越是短暂的过程，越是让人神往，越是令人陶醉。我爱雪天，爱寒风里的雪花，也许是因为有个梦，也许是因为梦很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