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夜晚，风象是柔情的小精灵，从脸上轻轻抚过。树叶刚刚长园，在柔情的夜风中，拍出细碎的掌声。月亮挂在树梢上，泼一层白银在地上……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呀！

母亲一脸泪痕地坐在屋门口，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母亲很年轻，也很漂亮，只是脸色憔悴的有些怕人。女儿也蛮漂亮，十多岁的光景，依在母亲的怀里，好似一只受伤的羔羊。

母亲想哄睡怀里的女儿，就轻轻地哼起了歌谣：

月亮白宝宝乖

乐得爹娘笑开怀

盼望宝宝快长大

做个国家栋梁才

女儿低低地央求，妈妈别哄我睡，我真的不想睡觉呀！

咱们回屋吧？母亲说，外面有些凉了，你的身体是不能着凉的。

今夜的月亮多好，妈妈，如果我死了，就再也不能看到这么美的月亮了。

女儿说的很坦然，语调一点都不忧伤，就象没病的时候，说“妈妈，我要上学去了”一样。

母亲啜泣了，乖孩子，不能说这样的话，你会长命百岁的……

女儿伸出小手，为母亲揩拭去泪花，说：妈妈，你总叫我坚强，可你为什么要哭呢？

母亲真的止住泪水，看着女儿，抽搐似的苦笑一下。

女儿说，妈妈，咱们谁也不能骗谁了，你知道，我是不会活太久了。也许今夜……妈妈，就是今夜，我也不会怕的。你对我那么好，还有那么多的叔叔阿姨们，为我的病捐钱、捐药，不是他们，我也活不到今天……可我不能报答他们。

母亲说，是啊，我们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真的很有福气！母亲的心在流血。女儿实在太懂事了，小小的孩子，说话做事俨然大人一般见识。可怜的母亲实在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女儿怎么会离他而去呢？天啊，你既然给了我一个宝贝女儿，为什么又要夺去呢？

母亲不说话了。女儿轻轻地说，假若我能活着，长大了，我就做一位医生，象书中讲的华佗那样，生病的人就不会死了。

母亲在默默地流泪。月光下，闪着一脸晶莹的泪光。女儿说，妈妈，我想好了，如果人死后还有另外一个世界，我一定好好用功读书，做一个有用的人……

母亲憋不住了，哽咽地说，我的乖，今天你是咋的了？为什么总说这种叫人伤心的话呢？

女儿望着树梢上的月亮，她的眼睛有些困乏了，可她还是努力把眼睛睁开。女儿不时轻咳一声。呼吸也紧张了。然而她的表情却出奇的平静。女儿说，妈妈，今夜的月亮多好！

母亲的神情紧张起来，乖孩子，在妈的心里，你就象那月亮一般亮堂！

月亮的光真好！女儿说，她把美丽的光分给大家，叫我们每一个人都一样的快乐……

母亲摸不住头脑，今夜，女儿的话实在太古怪了。母亲知道,怀里的乖女儿随时都有可能离她而去。三年来，母亲的泪水差不多哭干了。母亲舍不得女儿，可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女儿的白血病如今已危及生命，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女儿说，我想了好多天，我真的要死了，我想把我身体上有用的东西捐给那些用得着的病人，叫他们不要象我这样。看那些躺在病床的病人，他们多可怜啊！你能同意吗，妈妈？

这种话，女儿在住院的时候，也曾给母亲谈过许多次，而母亲每次除了哭泣，都没有明确的答复。今夜，母亲仿佛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把女儿抱得紧紧的，乖女儿，你说的妈就同意……

母亲说，好女儿，妈妈唱歌给你听。母亲说着，轻轻地唱起了女儿爱听的歌谣……

女儿说，妈妈的歌就象树梢上的月亮。

母亲唱完了，低头看女儿，女儿一动不动，呼唤，没有回声。

女儿的眼睛大睁着，母亲看到，在女儿的瞳孔里竟藏着一轮光灿灿的月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