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学校离家并不远,但是如果是步行的话,那就得走上半个钟头了。芨芨草出了校大门,朝左边望去,大约呆了一分钟便回过头,沿着笔直的铅笔色大道的右边走去。
从学校大门出来就是这条路了,而在远得看不见的三叉路口向右拐,在走上一百多米便是他的家。那是一座小而简陋的平房,那里只住着他一个人——这些都是他爸爸给他的惟一惩罚。父亲是个开明的人,对于儿子所持的态度只能顺从,每月照给生活费,却只够吃的穿的用的。大概他爸爸认为儿子会为了不再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而回到他身边。
芨芨草的名字是他妈妈叫的,从小就是这么叫的,而且只有她才这么叫。从他自己身上虽然找不到半点芨芨草的特点,但他母亲却希望有刻苦耐劳的品质。所以,在他房间内除了用来放一些必要的用具外都摆满了各种芨芨草。
他想一个人住了,并不是因为家人对他的态度不好,而是无法接受现状,因为他母亲已经去世了。更让他气愤的是又有了一个母亲。于是,他提出了要搬出去住。他父亲觉得凡事都需要有一个过程,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另一方面又吝啬于给他的生活费,想以此来“威胁”他。
这条路上只有一家小卖部,就在不远处。路的两旁都是农田。十二月了,田里的作物几乎都被收割完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地皮,看起来更让人想到世事的萧条。
终于到了这座惟一的小卖部,老板娘像对待其他顾客一样笑着迎面走过来打着招呼。柜台上都是零食,各式各样都有,后面还有冷藏柜,放着夏季大受顾客欢迎的饮料。此外还有热过的牛奶和豆浆。
芨芨草狠狠地掏着身上的每一个袋子,口袋,衣袋,以及书包的暗袋,之后放在他手里的却只有一个一元钱的硬币和四张皱巴巴的一角纸币。总共是一元四角,可惜,就算是一瓶最便宜的热饮也要一块五。有五角钱的雪棍,但是谁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吃呢!
芨芨草拨弄着手掌心那可怜的钱,用乞求的眼神望着老板娘。他的意思是可不可以用一块四买一瓶豆浆。谁知,老板娘恢复了和平时对待那些没有钱的顾客一样的威风,恶狠狠地骂了几句后仍然用愤怒的眼睛盯着他。
这时,身后一个本来可以很熟悉此时却很陌生的声音呼唤到:“来一瓶豆浆。”这时可以看到老板娘使劲地将她所仅有的笑容都堆在脸上,收过钱后换来了一瓶热乎乎的豆浆。身后的人将它递到芨芨草面前。
芨芨草回过头,看到了他的母亲,准确地说应该是他的继母。她牵着一辆布满灰尘的红色单车,可能是螺丝松了,后座被风吹得嘎嘎响。他们都是不骑单车的。
但是,芨芨草不想接受她的恩惠,欠人家的情可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呀。想着,他便转过头。芨芨草听到他的继母把豆浆瓶搁在柜台的玻璃板上,而她自己却走开了。芨芨草急忙回过头,拿起瓶子跟了上去。他想把它还给她。
几步便追上了,两人站在空荡荡的路面上。直到继母示意他喝下去后他才打开瓶盖。其实他并不是很讨厌继母,只是基于一种传统的概念。特别是《白雪公主》里的情节。
喝过豆浆,身体暖和起来了。继母继续推着她的单车跟随着芨芨草往前走。
路上,芨芨草欣喜地摆动着双手,一前一后,不小心碰到了继母的手背,一股暖流顿时流遍他的全身。俩人的眼神互相接触,他首先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继续走着。
到家了,芨芨草还是像以前一样的态度,像对待客人一样客气地说:“您要进来坐吗?”继母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就在继母要回去时,抛过来一双手套,那是继母的,甚至还可以感觉到她的余温。
“戴上吧,你的手冰似的。”说完便走了。芨芨草的眼泪没过眼球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他目送继母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远方的夕阳悬挂着,洒着从未有过的光辉,温暖全身。他头一回感觉到:十二月并不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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