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道为什么，桥上的灯坏了很久也没有修。但是，也好，夜本来就应该是黑色的，更何况河两岸的灯火能隐隐约约地照到这桥上来，倒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我喜欢到这没灯的桥上看月，月或者皎洁足以照亮江心，或者黯淡无法得见。但有月和无月的夜空，是一样的宁静。我就因这宁静而来，在桥上走上一个来回，希冀怀抱宁静而归。

在这桥上走得频繁了，也就“认识”了一位大概喜欢夜间垂钓的老者。静静的看着老者垂钓，总会想起一篇文章——《钓胜于鱼》，大概是中学的课文吧，我已记不请。这条河，从前可以航行，近年来，河水的的水位下降了很多，污染也颇为严重，恐怕是无什鱼儿的，很多个夜晚，我也没见着老者钓到鱼，老者追求的大概也和《钓胜于鱼》中那位教授的一样吧。和老者静静相伴了有些时日，纵然彼此并未有过交谈，但心底里却是熟悉的，仿佛是深交的故人，没有言语的相伴，离开时却有共鸣的微笑。

一个雨夜，我撑着伞，又来到这桥上，但没有看见那位老者。我喜欢雨，更喜欢夜雨。一句“何当共剪花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便让这夜里下的雨缠绵着无数的诗意，千年来，说不尽，道不完。雨的世界，我习惯用弘一和尚的“无上清凉”来形容，当然，这只是一种偏执。在清凉的世界里，我就这样在这桥上再走一个来回。我是来告别的，来告别这座桥，告别所有的故事与心情。我渴望那轻浮的，能随这夜的风雨飘于虚无间，那沉重的，能落入桥下深深的水底。

我的言语确实少了，但我究竟有没有获得宁静，我却不敢自问。

二

用一年的时间，我想忘掉一些故事和心情。但是，逃避只会让这些故事和心情更加的深刻。时常会做一些梦，一些让我在醒时感到荒凉的梦，以至无法再入睡，并因此害怕睡眠。那座桥，也是我的梦，一年后我归来，却不敢再在上面走一个来回，更不敢希冀能得到宁静。对于我的懦弱，连我自己也无法理解。

我常想起一年前走在桥上的我，桥不长，但我走一个来回总要花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那时侯，我到底具体想着些什么，我已记不起。仿佛在沙滩上回望，看见的只是自己长长的足印，却已失落了站在每一个足印上所看到的每一个风景。我曾走到过这桥的尽头，也曾和这桥告别，我不知道站在尽头的那一点上，是否还应该希冀一次开始，也不知道告别过后，是否还应该渴望重逢。

我想起去年六月和七月的月圆，时光总是易逝的，两次的月圆仿佛只隔了一天。从前总觉得，月圆了就是月圆了，再没有别的什么了，却从未想过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一年只有十二次月圆，三百六十多个日子里，只有十二个月圆。一次和朋友交谈，她说那桥上已重新安上明亮的街灯，也依然有许多老者在桥上垂钓。听罢，我微微一笑，心里不起任何的波澜，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我一直希冀的宁静。刚好那天表妹说起《小王子》，说起开篇的那幅图，表妹说她一看就觉得像帽子，怎么也想象不到是一条吞食了大象在腹中的蛇。我不由心中凝重，一年的时光已磨去我心中尖锐的棱角，再说起和那桥有关的事时，竟也麻木了。或许，人的心就如一张砂纸，是最经不起打磨的。

台风“碧利斯”的光临，带来了一个短暂的雨季，我突然很想再撑伞到那桥上走一走，但最后，我还是没去。夜里看窗外的雨，有灯，雨丝的下坠闪烁着的，夹杂着滑落了一声声的叹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