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艺术的女人中有三人是特别的:一是张爱玲,一是潘玉良,一是林徽因。
张爱玲是特立独行的可爱。
胡兰成初次去见张时,曾惴惴的在她的房门前徘徊了近二个小时。按说胡也见过世面的人物,可见当时的张爱玲的特别!她一如王家卫的影片《花样年华》中的张曼玉,二十八套旗袍换下来,真真的风彩动人!
我很喜欢张爱玲手支在腰间,着旗袍临窗而立的那张黑白照片。下巴微仰,腰肢轻扭,那迷离的眼神,曼妙的身姿,象极了《半生缘》[十八春]里的曼桢。
谁也不会相信,就是那双环扣腰间的手,写出的文章竟震惊了整个的上海文坛。
要晓得张爱玲,最好读胡兰成。
并非她是他的妻。多少恩爱一世的男女,晚岁追忆亡夫亡妻,也是读来乏味,以至不堪。而胡兰成与张爱玲仅相处数年,其间,胡是有妻室的,且不止一位。可胡说他一生只给四个人“敬一柱香”,其中只有张爱玲是女人。
也并不是因为她是他的妻,而是“爱玲开了我的聪明”。
是的:有才能的人,在有才能的人面前看见了自己的才能。
胡兰成也应该算得上有才情的人。他的《今生今世》,他的写张爱玲的专章“民国女人”,以及谈佛的《禅是一枝花》,都不一般。但因为张爱玲的缘故,凡读他文章的人,或略表兴趣,或不以为然,或不见其才,或骂他风流自赏。
因为他不是什么文学“家”。其实他的书写、性情、器识,犹有胜过张之处。但如今,在海内外,他是个不宜谈论的人。
潘玉良则是个奇迹!她身世凄凉,然绘画却灵秀晶莹、热烈饱满、温润舒爽。当时和她能比肩的女画家很少,关紫兰算是一个,但我觉得潘要胜她许多。
她是扬州人。父母亡后被舅舅卖至芜湖,自17岁那年在青楼里遇到潘赞化起,就注定了她一生的辉煌。她原姓张,因感激潘赞化的救命之恩,遂改姓潘。
潘赞化当时是芜湖海关的一个监督,为人正直、坚持法度、心地善良。曾参加同盟会,参与护法运动。作为一个很有作为的年轻人,把一个青楼女子赎出,这样做是有悖于自己的理想,有悖于当时的五四精神的,为摆脱种种道德的困境,他们告别芜湖,去了上海。
因之于陈独秀、刘海粟等人,潘玉良进入了上海美专,后又赴法国的里昂、巴黎,意大利的罗马学画。回国后因种种原因又去了法国,自1937年起,漂泊海外四十年,成了雕塑、油画方面闻名世界的艺术大家。
这样的一个过程,她完成的很好。
青楼女子有两大过人之处:一是对珠宝财物的辨识,一是对男人的阅示。杜十娘虽存有百宝,但因阅人不够,造成了悲剧。潘玉良虽无珠宝,但独具一双慧眼,成就了当下的荣光。
我在艺术学院读书的时候,曾参加过在扬州的个园举办的潘玉良遗作展,吃惊之余更是震撼,那颜色用的真是动人:红的热烈、黄的跳跃、蓝的沉静······再加上复色和间色,被她组织在一起,竟有别样的风情!
那一幅幅纯美的画面,镶嵌在一个个精致的框内,一刹那间,我懂得了什么才叫真正的艺术。
人之感动往往就在一瞬间!
而林徽因,则是别具风情的美丽。
她的文字不多,小说、诗歌,都比较零散。然而写她的人倒不少。徐志摩不说了,据说钱钟书先生的小说《猫》的女主角,其实也是她。
她算得是“人淡如菊”的那一类,不作秀、不张扬,越是低调才越显示大家闺秀的实力。
我一直都相信,一个女人的美丽是因为她对生命的那种细腻的感触和深切的信念。
林徽因的美丽就在这里。
她有着名父、佳夫及最有才情的男友,问世界上有几个女人能这样?
她为梁思成的书画图、组稿、整理资料,这说明她是深深的爱着中国的建筑后面的文化的。
因着徐志摩的存在,梁思成更多的带有悲剧的色彩。这位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建筑系高才生,他一手创建了清华大学的建筑系,,是1949年后中国建筑学的奠基人。虽为林的夫婿,但因身处徐、林之间,又不免给人一种怅然的悲情感。
林长民的女儿嫁给了梁启超的大公子,他们又都继承了中国那个时代的读书人最后的贵族气质。就是这些独有的经历,给了这个女子和那些同样在康河的柔波里泛舟的女子们不同的东西。
电视剧《人间四月天》,请周迅来演林徽因,其子却不看好她的演出,只说:她太肤浅,没有我母亲的那些朴素、理性、坚毅的品质。
可见女子再美,若是肤浅,又是多么的可悲。
“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是啊,“人间的四月天”!多么温暖、诗意的词语,也只有林徽因能说的出来!她的美丽很多就是因为她的信念,又是因为她的细腻和坚韧,因为她是"女人中的女人",因为春的朝气透过了她的一生!
在徐志摩死后,林徽因向机场要了一块出事飞机的残片,放在自己的书桌上,一直到生命的结束。临终前,她目光久久的看着那块残片,默默不语。
而梁思成,对此从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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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此三人:张爱玲是闲适慵卷而又意韵悠长之人,她苍凉、美艳,一袭旗袍就能幻化成点点的光,照亮着那时的海派文坛。
潘玉良虽出身贫苦,但最终瑕不掩瑜,她把脂粉幻化成油彩,重新涂抹了自己的生命。靠一只画笔,耀眼于海内外画坛。
林徽因则美丽高贵,温婉含蓄中一派大家的气度,她是二十世纪的一代才女,也是民国时期最著名的女建筑学家。
这就是她们三人特别的秘诀---
虽然世俗的人都更关注她们的花边。
在此,我引用一句陈丹青先生在<多余的素材>一书中说过的话:英国有位诗人形容出版一本诗集是“向没有才能的人证明自己的才能”。
我在读了三人的作品后,只能觉得那些众人是“在有才能的人面前证明自己没有才能”。
而且还没有品性。
这几位民国的女子,成了那个时期独特的美丽!她们实在是上天派到凡间的信使,虽然投向的地方不同,所持的信念也相异,但是她们无不清丽脱俗,飘逸静美,不是几行文字就能说出来的······
在那个中华民国的午后,树影拂动,风和日丽,云翳投映下来,漫射在她们青春的面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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