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　坛　三　个人

一、张　路

我看足球，首先是听张路。

当时他还很年轻，三十许的样子，脸自然是俊朗的。第一次在屏幕上见到他，曾疑心这脸与足球有点格格不入。

然后是听。他说话的频率很快，一双手也总是不安分，似乎没了这手，话就说不充分。我的经验是，大凡说话滔滔不绝和张牙舞爪的，总与内涵和底蕴隔着一段距离。

那时的意甲是最好的意甲，云集了这世界所有的球星，自然也雨集了这世界所有的好教头。于是便狠狠地盯着张路，心想，看你的如簧巧舌是怎样班门弄斧的。偷笑着沏了茶，叼了烟，静静地候着中场休息。

中场的点评自然少不了褒扬或贬抑球员，大好的时机，我以为张路定会借机施展鞭挞之功和逢迎之术，并以此来哗众取宠。可是，越听就越觉得我越来越错，他的对大局理性的分析、对球员精准的透析、对得失深刻的剖析，对细节严密的解析，令我有清风扑面之感。接下来的排兵布阵，带给我的已是瞠目结舌了，两个队的阵容调整，全在张路的控制之中。记得那天，我的手被烟烫了个泡。

也想过这或许是他的偶尔言中。那些教头，可是足坛巨鼎啊，你张路怎么能有他们这般见识？为了消弭牵挂，我便追寻着张路去听。

这时才发现我的成见几乎是误了自己，也冤了张路。他的每一次分析，还是那样的与众不同的清新，他的调兵遣将，还是那样的与之相同的契合。我所产生的唯一的想法就是，如果众人都有我这想法，中国足坛就有了新发现了。

后来的十数年里，我习惯了张路的精辟，也习惯了中国足球的金癖。我们曾重金请来了老练圆润的施大爷、潇洒倜傥的霍顿、谈笑风声的米卢、高深莫测的阿里汉，并被他们一泼泼地牵引着生不如死的足球情结；我们也曾目睹了戚大帅在二比零领先伊朗时手指自豪的挥动，领略了徐大帅、朱大帅们或极富激情的吼叫或极富表情的深沉。在一次次的绝望里，我终于知道，有些人天生就只是玩足球的，正如中国足协从来就只会玩政治一样。

足球是需要思想的，教练是需要智慧的。站在这个角度，足协该清醒了，有些人该知趣了。

昨夜我给张斌发了手机短信，说：张斌，你能为我代言吗？多年以来我有一个最大的心愿，就是张路执掌中国男足主教练的教鞭。也许，这是中国足球最后的生路了。

谁能回答我？？

二、杨晨

昨天朋友问我将写的足坛第二人是谁，我说杨晨。他的眼里分明溢出了疑惑：杨晨？凭什么？

我知道杨晨绝非伟大的球员，在中国的足球史上，如把高俅们算起来，其排名不会进入前100位。他的最大的缺陷，就是缺陷脚下的细腻，除了灵光一现的抢点，其他值得我们激动和留恋的地方委实不多。在我心里，权且这么给他定位吧。

然而，杨晨却确确实实地风光过。记得那是九九年罢，在德甲的最后一轮里，法兰克福必须5：1战胜凯泽斯劳腾才能保级，其结果真的是5：1！这个结果带给中国球迷的惊喜在于：正是杨晨的率先进球，才引来了全场的酣畅淋漓。这一个赛季，杨晨是球队的首席射手。法兰克福沸腾了，德国震惊了，我们，自然是陶醉了。

接下来，杨晨成了国家队的当然主力、正印前锋．再接下来，就是国家队的国际ａ级大赛了．这时，我相信国人的心情和我一样，既祈祷国足能争一口气，又期盼杨晨能露一回脸。

我们的不幸和悲哀是从这里开始的。

不记得是哪一场赛事了，但又分明记得是几乎所有的赛事，杨晨留给我们的，永远是绝望中的等待，和等待里的绝望。他不知疲倦地奔跑着，心想凭这不知疲倦的奔跑，当能换来同伴良心发现般的传球；他也灵光一现地抢位着，思量凭这灵光一现的抢位，该能赢得队友顾全大局般的照料。可是，在时间一秒秒的流逝中，在脚步一声声的疲沓里，他的渴望和祈求，随着终场哨响，化成了无奈和无助。

我是清楚地看见他有最好的接球位置、他们也有最佳的传球位置的。当时的中场，可谓声名赫赫，断然不会没了这最基本的意识。焦急之余，我还曾想过杨晨是否与他们有什么夺爱之恨、夺位之嫌？一看，臂上却并不见队长的袖标。

当寒气从心底透向脚底的时候，我的心思蓦地透明了。我想，杨晨是再难在国家队拿着球，更遑论进球的了。你杨晨进球了，我们的脸往哪里搁？你杨晨显赫了，我们的收入到哪里拿？你杨晨已经有了德甲，难道还要把我们仅存的中国声誉赶尽杀绝？

足球是需要团队支撑的。一支充满着自私和自残、充盈着嫉妒和帮派的球队，将永远与胜利无缘。

因此，我写杨晨，其实并不是写杨晨，而是忧患于中国足球的心态，仰叹于中国球员的狭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