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惠十八岁那年,经媒人说合,嫁给了栓。
栓滑头,村上的人都知道。小惠的憨厚也是出了名的。栓在镇上做杀猪生意,平时很少回家。在外面折腾了好几年,没往家拿几个钱。小惠很少埋怨他。田里的活,栓不干,全落在小惠的身上。家里家外的开销,都是小惠从地里抠出来的。
栓看不起小惠。结婚十年,孩子也几岁了,小惠从没听栓说过一句温存的话。栓嫌小惠老实,不会浪里浪气媚人,只会牛一样在田里苦忙活。小惠也真是的,田里的活,总是干得不透风,刮风下雨也不闲住。用她的话说:生就的扒地命,闲住就着急。
栓在外面有了女人。野花的香味勾得栓失魂落魄,为那女人,栓舍得花钱,把小惠忘得一干二净。
栓要和小惠离婚。软的硬的都用了,小惠就咬定一句话: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栓就把小惠往死里打。小惠说:栓啊,你在外面混女人我不管,只要不和我离婚,我情愿装瞎子。
栓无奈,出了家门就不回头,要让小惠熬活寡。栓想,把小惠折磨够了,她会自己说离的。然而一年过去了,小惠一点动静也没有。村上的人可怜小惠,劝她干脆离了算了。她却说:“俺不是恋男人没出息,俺啥都想过了,离了婚,孩子怎么办?做个女人,难啊!”
其实谁都清楚,在乡下,只要是离了婚的女人,别人看不起,那怕这女人人品极好,好象离了婚的女人就不是好东西。而男人的寻花问柳倒成了一 种能耐。
小惠就这么拖着,指望有一天栓回心转意,夫妻破镜重圆。而栓的心仿佛铁石做的,出了家门就不说家里的事,自顾顺马由缰地在外寻快活。小惠有泪往肚里流,硬撑着过日月。人们都说,小惠这样的女人,真的不多见啊!
这年冬,天特别的冷,雪下了五天不住。
夜里,小惠睡不着。几天前她听说,原来和栓好的那个女人把栓甩了,又跟个有钱人去了外省。小惠想,这下栓可该回来了。等了一天又一天,怎么也不见栓的影子,小惠真的有些憋不住:栓如今到底怎么样呢?
小惠越想越心里越乱,于是就起了床,从孩子身下抽出那张狗皮褥子,拿着手电灯。锁了门,就迎着雪花上了镇上的路。
刀子风划在小惠的脸上,他觉得有些疼。一路上,小惠心里埋怨,那女人真够狠的,栓为她什么都不要了,她还这山巴着那山高,把栓甩得多可怜。又埋怨栓,光想着混女人有味,可那日子不实在啊!
不一会儿,小惠已走到离镇上不远的坝堤上。小惠猛地站住了,只见前面出现一条黑影。吓得小惠额头上渗出了汗。
小惠大声地问:“谁?!”
电灯照过去,还是无法看清那人的面孔。
那人迟疑一下,慢慢地朝坝水走去……
小惠的心猛地向上一揪,她想,这样大的雪天,咋会有人到这里来?莫不是象我这样的苦人,一时想不开,来投水寻短见的?小惠这样想着,就朝那人奔过去,滑倒了,又赶紧爬起来,嘴里喊着:不能这样啊,人活在世上,谁没个难处!
在水坝边,小惠奔了过来,电灯往脸上一照,她惊呆了,那就是栓!
小惠上前拉住栓,你不能这样啊,我又没说不要你!
栓木然地立在那里,低声下气地说,我没脸见你和孩子,我该死啊……
小惠把栓拉得更紧了,人活在世,谁没个错的时候,栓啊,你心里只要还有小惠这个女人,咱们这就回家,好好过日子。
栓猛地跪下,放声地哭了。
小惠把狗皮褥子裹在栓的身上,急切地安慰着,别这样,别这样……
天空的雪花越飘越大……
也许他们这时都感觉到了:只有自己的家最温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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