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磨亮的水手刀
我总认为自己是个强者,高大
用一把磨亮的水手刀将村庄连根割断
揣入怀里。那些还未及收割的麦子
从四角卷起,打包。然后装入行囊
将晨曦定格,没有遗落半滴露水的叹息
就这样,我背起了我的全部,行走四方
我来不及躲避一匹马疯狂地驰过
被撞倒在秋天的水渠里。擦伤的身体和
散落的行囊,发出一声疼痛的叫喊
村庄,麦子,从此走出相框
把握不住一个倾倒的姿势。醒来
除了一把草杆和泥沙,我别无他物
■ 我把自己搁置在秋天的日子里
我把自己搁置在秋天的日子里
与一片枯黄的叶子嬉戏,睡眠,梦呓
似乎忘了那定格在七月的心事和
那个习惯在夏夜自伤的女人
叶子脱离枝头时摇晃的曲直,正如
你投出重磅的铅垂,以一丝忧郁的灰线系着
拿捏不准划清界线的力度,我悸栗的
心跳和寒颤的手。我梦见
一张落叶沾满了婴儿鲜红的血迹
长空掉下了鸟的翅膀,掠过我脸边
一群细小褐色的蚂蚁,从容踏过我的脚背
并肆无忌惮地咬上几口,画一幅航图
■ 新生活
我从街市买回了面包和牛奶
和池塘的鱼快乐地穿过水草
吊篮向苹果展示了最灿烂的微笑
花瓶在桌子上摆了个正直的姿势
晨光正在镂刻着油画的肌肤
一只乖巧的绵羊走出了山水
少年把最后一片桑叶喂养了蚕
大理石圆台上已飘满了木瓜香
四面墙穿起了一壁温柔的烛光
屋外一城风雨,屋内我清醒着喝酒
■ 变形的嘴脸
我已经不止一次地给自己澄清
挂在森林后面的断霞,不是我签的名
关于几只追根究底的乌鸦,我不予理会
幸好有一只比较硕大的脑袋,和
一张可以辩论是非的嘴巴
那些透脊的视线,寒意古高
即使是一支野花面朝的方向,也有必然
那边或许是辽阔的碧海,或是南方
天空交错着蒲公英出走的路线,和
云的遗迹。连一辆雾中呼啸的列车
都无法幸免风的擦痕。变形的嘴脸
绷紧在面目中一道款摆的裂缝
■ 观画杂感
轻轻地,我鼓醒了画中熟睡的山水
几行细雨下歪了,滴破山谷脆薄的寂静
几只归途的羚羊,静静地聆听,植物心跳如莲
桥栏下的流水,畅通每个生命呼吸的细节
一棵树,两只猢狲热情地纠缠,左右张望
轻一点,再轻一点,别惊醒巢里熟睡的幼鸟
黄昏醉了,把头埋往大山的胸怀,躲藏身后
听那来自林间无比温柔的虫鸣和风声
在鱼和叶子惊喜而暧昧的相遇中
从山涧那边,爬起闪烁的星光,点缀夜色
村庄的路口上一个时而徘徊时而眺望的身影
被一圈暗黄色的月光拉得长长的
轻风把玩起挂在小屋窗前的鹅黄色的灯
母亲正在收拾用过的针线和一双完了的布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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