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我被深刻地教育了一下：悲观的人是可耻的。

今天，看到有个惯常天马行空的家伙也说：悲观的人是可耻的。看完，我笑了，当然是在肚子里偷偷笑。就如我这些日子对自己的谴责和唠叨一般，也是闷在肚子里给自个儿敲鼓。

快活的蚱蜢、小鸟，还有玩过了头的钓鱼小猫，算算谁的寿命都比人要短。可只要肚子饱了，他们便只管快活，才不会偷偷地责怪自己虚掷光阴。再说千年的王八，也没见脑门上刻着全宇宙前途几个大字。倒是活得不长不短、不尴不尬的人，动不动给人家背上驮个河书洛图、庙堂或死人碑子之类，看着都累赘。

思考这东西会害死人。当然，人总是都要死的。不想死或是害怕死的难看的时候，就要给身后留下一些独立于脆弱的肉体的玩艺儿，给同样脆弱的肉体看，或以为藉此可以再活下去。这同古人以为，自己的血脉可以在子子孙孙身上延续，大概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三代以下，画像、照片里那个老眼昏花的古董儿，恐怕早被曾孙乃至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那些愈来愈远的孙儿们，扔进形形色色的箱子，偶尔只有从锁眼里钻进来的微尘，在一丝阳光里跳舞，做个伴儿。同理，那些以为可以独立于肉体而永恒的思考，以为不能同宇宙生，却能伴人类终的思考，一样早已不属于自己，在不同肉体的诠释中，失了本来面目，愈加孤独。

啐，不是早有无数肉体说了么，孤独，一样是可耻的。

我对教育我的那个人，其实是心存敬意与感激的。虽然时不时会腹诽一下：21世纪的道学先生。可是你得承认，道学先生在宋以后的中国历史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因为他们的入世和积极的人生态度。虽然五·四以后，为了扶助刚进门的德先生赛先生们，往道学先生脸上抹了很多乌七八黑的道道，可细细看过去，积极、进取、刚毅、律己、不屈服，哪个不是最接近人生"意义"的东西？

但，我不得不说，在情绪上，我还是更接近于那个自称唠唠叨叨却是天马行空的家伙。他说每个人都有诗意的轮回，对巷间水饺摊小姑娘满怀爱意的小伙子，或者就是前朝消失在烟波浩渺深处的落魄书生。

既如此，我也假设自己前世是个一丝不苟的道学先生。来世么，定要做那只贪玩过了头，忘了钓鱼的小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