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我的文笔粗淡,还是我的文章没有吸引力,屡次投出去的文稿,总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给退了回来。我的作家梦想几乎愈来愈渺茫,像是在漆黑的山路上摸索着。一种“怀才不遇”的委屈,点燃了心中的怒火,我将退回的稿件狠狠的扔在地上。我说不清这是为了什么,只觉得身边的一点不顺心的小事,就足使我心烦意乱。
清晨,阳光悄悄的爬进我的起居。我用力地睁开双眼,哎,今天怎么睡这么晚,还好今天是礼拜天。起了床,漱了口,洗了脸,懒得吃早餐,就踱步上了大街。不知不觉来到滨江公园,走到长椅边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一个长发女子手里拿本书走来坐在我旁边。我没有看清她,因为那黑亮的头发似瀑布一般倾泻而下,遮挡了她的脸庞;其实我根本没有心情看她,我的思绪正为自已那“不争气”的文章怎样才能发表而忙着呢!也不知什么时候,一阵风吹过,一封信飘落到我的脚下,我拾起一看“某某滨江医院三楼五号林诗梦(收)”,这时我已感到与我同坐一条长椅的长发女子已站在了我的面前,这时我看清了她,她很漂亮,一点儿也不亚于电影明星。不用说,这信是她的。我把信给她,她道了声谢后。我便与她攀谈了起来。
“你叫林诗梦啊?”我问道。
“嗯。”她没有看我,眼神直落在她手中的书上。
“诗梦?真好听,诗一样的和韵,梦一样的飘忽……”我发起感叹来。
她朝我看来,似水的明眸盯着我,笑了笑说:“是吗?”“是啊!”“你一定也很爱看书吧。对了,你怎么称呼?”“哦,我叫兰洲。”我随口回答说。
“兰洲?”她狐疑地看着我,似信非信。
我一时不该说什么好,谁叫我有这样一个名字呢。她又是激动又是急忙地翻开手中的书,找了会儿。然后送到我面前说:“这篇文章是你写的吧?”我拿过一看,原来是几年前的全国中学生素质教育作品大赛的作品集,上面有我的一篇文章《少年乞丐》,我点了点头。她高兴地说:“这篇文章写得不错,你还发表过其他的文章吗?”我叹了口气说:“最近写得少。”随后我又对她倾诉了一番我稿子被退回的苦恼。
她安慰我说:“没有所谓的失败,除非你不再尝试。做任何事都有挫折、困难的嘛,随随便便就能得来的东西,人人干嘛还要那么努力去争取呀。要不然,人人不都成了作家了吗?你说呢?”我点了点头,她又接着说:“拿破仑。希尔曾说:只要你能想象得出,并且坚信它能够实现,那么通过你的不懈努力,你就一定能够获得成功。”我们聊得很投机,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她——这个在我面前的女人,谈笑举止都是那样的迷人,而且语出惊人。什么哲学,逻辑学都蕴含在她的话里,想必看的书还真不少,涉及范围也很广,连她手上那本中学作品集也不放过,是否这样才造就了她那丰富的知识。可当我想起刚才她说的拿破仑。希尔的那句哲理名言:没有所谓的失败,除非你不再尝试。我暗地里无地自容,感到自己是多么令人失望,我并非没有明白这句名言的意义,正是因为我明白了才叫我感到自惭形秽。我马上改变话题,说:“你在滨江医院工作吗?”“是的。哦,不,不是……”原来她卫校的大专生,将近毕业,来这家医院实习的。
“以后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吗?”我问。
她那秋水般的明眸看着我,在她秀气的脸庞边露出丝丝迷人的微笑,说:“当然,我常来这里。你呢?”“不是常来,不过那是以前,以后会常来。”她又笑了笑,显然已明白了我的意思。
回家后,我想起诗梦的那番话,说得很有理,我应该发愤图强,不要因挫折就放弃追求成功的梦想。而一个人又怎能没有自己的梦想呢?一股无比的力量从心底激起,我又振作了起来。继续写作、修改、投稿,就算稿子依旧退回来。
打那以后,滨江公园的那张长椅处成了我与诗梦约会的地方。周末是早上,其他时间是黄昏,我们一起去“风铃楼”吃串串香,一起到河边去看那“长河落日圆”的景观,到东城灯火通明的夜市里看热闹,吃烧烤……日久生情,看来真的没说错。时间促使了我们从最先的偶遇到了后来的牵手,再到后来的拥抱……爱情的魔力就这样不知觉中静悄悄地步进了我的心里,让我为她而感到生活的每一天都如此的美好,每一处都充满温暖的阳光。
可是令人痛心的却是在一月之后,那个令人心惶惶的病魔——非典型肺炎来了,它猖獗地危害和袭击着这个城市。电视上,网络上,报纸上,杂志上;传送到耳朵里的,映入眼幕里的;都是那触目惊心的可怕,大多数人待在家里不想出门,就连行人也有带着口罩穿行在大街,就像北京的沙尘暴人人都要带上面罩穿行一样。但我并没有停止与诗梦约会,只是她说最近医院太忙,所以相见的时间相对以前少得多了。
这次相见是在周末的黄昏,我看到她眼有点红,可能是睡眠不足。我问:“昨晚又加班了啊?”她仍然是那样抿嘴一笑,说:“嗯。昨晚12点又来了两个病人。”
“那你为什么不多睡会儿呢?你还是回去吧,多作休息。”
她立即回答说:“不想睡,也睡不着。阿洲,你知不知道,昨晚又有两个非典病人死去……”说到这里我的心就像被揪起来了一样痛得难以忍受,我用双手捧着她的脸说:“诗梦,我……我不想失去你。”也许我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在这医院正缺人,病人正需要照顾时,我却想劝诗梦离开那个“是非之地”。那不是叫她擅离职守吗?可是诗梦并不是医院的员工啊,她只不过是个卫校来的大专实习生。虽然如此,可我却不知如何开口说,因为她曾说过她这一生最大的梦想与愿望就是想当那“白衣天使”——医生,而且她十分重视这次实习的机会,我又怎么可以让她没有自己的梦想与愿望呢?我不知自己这样做对不对,所以我话到嘴边却很难开口说。但是医院是病人出入最多的地方,如今的那里真的很危险,我不想失去诗梦,更不想失去我的最爱,正因如此我不顾及朋友们的劝告,仍然出来与她约会,我不管诗梦是医院的实习生也好,还是在医院里工作也罢,即使她已是非典的病患者,也阻挡不了我与她相见,更何况我们正相爱着呢。我不能没有诗梦,所以我仍然开了口:“诗梦,你……你还是离开医院吧,那里真的太危险了!”
那一刻,我见她的泪似珠琏一样,滑落在我的手上,我不知她为什么会突然而哭,但我感到真的很痛心和内疚,我最怕见到女人哭泣流泪了,何况站在面前的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呢。她半晌才回话:“我知道,你是怕我会染上非典……”。我立即抢过话来说:“不是,我只是不想失去你,一直以来,你就是我感到孤冷时,生命里的那一缕温馨的阳光,我不能没有你啊!”我为她抹着眼泪时,她停止了哭泣。
“其实,我也这样想过,爸妈也来找过我,可是阿洲,你知不知道,现在医院真的很缺人啦!几乎每天都忙不过来,再说我与医院签约是实习半年的,我怎么能背信毁约呢?还有那些病人有的真的很可怜啊;有个病人连一个亲人也没有来看过他;还有个女孩子,她的男友以前很爱她的,可是如今她身患非典,她的男友却连医院的门口都没有踏进过;而且我还有我的愿望没有实现,如果有一天我也像那个女孩子一样,你会不会来看我……”
“诗梦,你不要再说了……”我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生怕她转眼即逝地飞走了一样。“我这样做,你不会怪我吧?”她望着我说。“不会,我怎么会怪你呢?”其实我嘴里说不会,心里却痛得十分难受,但我仍尊重了她的选择,我哭了——在那个霞光映射,把整个城市都镀满了金色的黄昏,带着怕失去至爱的恐惧心理,任泪满眶地哭了。
随后,我们还相会过三次,但自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过她,她曾说医院人手紧缺,我想可能是太忙了吧,所以我也没有去找她。三周后,仍没有见到她,我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带着些恐惧。我带着这些忐忑不安的心理去找她,我向护士们问她的消息,随后找到了她。当我到了那个门口时,只听见哭嚎震天,凄惨的声音直入耳。从开着的门望去,病床边所有的人都在流泪,尤其是床边上的那中年妇女(后来才知是她的母亲)更是悲痛欲绝。不知哪里传来一个声音:“多好的一个姑娘啊,还这么年青,居然就这么说去就去了,这非典不知还要害死多人……”非典!非典!又是该死的非典!
当我看清楚病床上那女子的面容时,我的脑子轰地一下子炸开了,眼前只是一片灰暗,四肢无力,随后晕厥瘫倒在地上,当我醒来时,已是躺在病床上了。护士小姐告诉我说:“你醒啦,你昏迷时不知叫了多少声‘诗梦’”。我如梦初醒一般,“诗梦,诗梦……”我的心里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我流着泪,一步一晃,似飘落的秋叶一样飘忽地来到诗梦的床前。我看着她那苍白、清秀的脸庞带着对愿望的笑容,抚着她的脸说:“诗梦,你为什么不让我早点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不让我见到你最后一面。没想到见你最后一面却是在你永久的熟睡中……”在那里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放声地大哭了一场。
在诗梦的遗物中有一封信,是写给我的,信中皆是鼓励我努力写作之辞,而每读一句话,都让我泪流满面,在泪光中有她微笑的脸庞,耳边响起是她对我说过的那句格言:没有所谓的失败,除非你不再尝试。
诗梦,面对着危难,你为了你的梦想也毫不退让,也不忘我的梦想,却带着这些梦想和我的爱离开了我,永久地离开了我,你似瞬间即逝的烟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闪着我梦想的天空,你是我心目中永远的“白衣天使”。泪眼婆娑中,我又挑灯伏案,继续挥动手中的那支笔,不因为谁,只因为你。
本文已被编辑[薄云残雪]于2006-7-20 6:49:2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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