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月《英雄尴尬之林林总总》,让我浩然长叹,其观点很是切中时下文人之弊病,胡说乱说戏说之风大盛,很多文字既无透脱的幽默感,亦无庄重的厚实感,对英雄人物和历史,胡乱附会和解释,或者疏离解释,没有下实际的工夫,也无相应的文德,就胡说一气,没有是非,颠倒黑白,论据无据,可以说,比比皆是。打开网络,很多文字功夫到位,笔写其心,有很好的可阅读感,而很多则可归入垃圾之列。看了萧月月的文字,感慨多焉。
最近我也开始辍笔,不再继续写杂文,因为杂文需要比较客观和深厚的眼光,才可以得出比较公允的结论。看看以前自己写的一些文字,里面的一些轻率的观点令自己汗颜,索性就不题笔矣。
只是萧月月文中对张爱玲的判断和结论,我大惑不解。在此,想说一点个人对于张爱玲的看法。本来,萧编乃是吾友也,我当避之不题为是,然而,偏生张爱玲亦是我的梦中情人,看萧月月如此说的不中肯,心里急焉,于是,想起西方人说的“我爱我师,然而我更爱真理”,而萧月月呢?我爱萧月月,然我更爱真理,因此,在此发一文,抛砖引玉,以求商榷。
说到对张爱玲的评价持反对意见者,抓住的把柄无非两个,一是张曾经是汉奸胡兰成的妻子,嫁给一个投靠日本人的汉奸,无论如何不能取得中国人的认同,日本人伤我国人之深,非独肉体,深及灵魂,所以,败类和汉奸怎么说都不能原谅,可以原谅者,必然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因此,张就和汉奸联系在一起,成了另一个汉奸。切不说这类逻辑推理的浅薄之处;另一个理由则是张郁郁寡换,自己独身渡过大半辈子,最后亦客死他乡,而且死时身边空无一人,晚景是异常的凄凉,因为她没有回到祖国的怀抱,没有在红色的旗帜下施展才华,所以虽然才华横溢,也是活该。
这两个理由是不成立的。在说张爱玲之前,我首先疑惑的一个问题是:不谈论政治的文学算不算文学?不涉及政治的文学是不是也可以算文学?如果不算,那么,无疑,张爱玲的文字是不算文学的。
张爱玲处在风云动荡的时代,而笔下并不写家国之仇恨,亦不写民族大英雄,而是写诸多饮食男女的悲欢离合,很象红楼梦的大著作、小生活、小情调,讲的都是日常生活,爱恨纠缠。她是李鸿章的外孙女,出身属于贵族,而家道中落,母亲又久居国外,与之相别,缺乏正常的父母之爱,故张爱玲对人性的观察和刻画入木三分,对人情凉薄的体会尤其深刻。故评论者对她所有文字体现出来的格调只有两个字:“苍凉”。这种苍凉是真苍凉,而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做作。她的经历和文字天才,使她的文字达到了一种真正的境界,这是她死后仍然掀起张爱玲热的轩然大波的原因所在。
或许是时代改变了,人们开始能够理解旧社会里大上海的一些生活,因为繁华的生活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繁华之后的平淡,那种境界就开始被很多读者捕捉到了,张爱玲的不凡之处也愈发彰显了。
就张爱玲本人来说,其笔下无政治大事记,其为人亦不喜欢政治,她的主题是男女之爱,以及复杂的人性,对人有一种悲凉和阴暗的眼光,所谓的苍凉,其实背后有一双阅尽世态人情的老眼。嫁给胡兰成,她未必有那么多阶级、民族的念头,只是出于文学上气味相投而造成的爱情,关于爱情,她的感悟很深,爱又是难以解释的一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她因爱情和胡结合,后来,胡的花花公子习性,很象她〈倾城之恋〉里的范柳原,是胡使她不能拥有家庭和爱情,最后不欢而散,继续过孤独漂泊的生活。
从张来看,她的文学天赋很高,但是她的个人经历却的确很可怜——一个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的人,被命运的轨道逼迫着漂流的人!她旅居美国,嫁一个大她二十岁的人,就是只希望有个归宿的可怜处境。
我们离开张的真实处境,去用真大美的理想化来苛求张爱玲做一个完人,那是不现实的,亦不公平。
她不喜欢政治,因此在国家是非上也未必就留意。我一直弄不清楚的就是,张爱玲这类没有过浓政治背景的文字,是否也可以算是文学。她的文字很象〈红楼梦〉,一种真实的生活体验,至于后人分析出来的那么多政治斗争,或许没有那么回事,很多地方我就看不懂了。
苍凉的人,苍凉的文字,张的文字,细腻委婉,融古典和现代文字于一炉,大俗大雅。如果细心的一读,张的难以企及的地方就开始出来了。
所以,我认为,张是生活中一个真实的人,她最后客死他乡,和她的出身有很大的关系,她属于曲高和寡,名花幽独的那类阳春白雪的人,我们用政治的眼光看她,是看不出一个真实的张爱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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