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在那个月色朦胧的晚上,大姐永远地走了。
我出生那年,父母亲在生产队出工,每天早出晚归的,没人照料我。听人说是大姐,你坚决地离开了学校,担负起照料我的重担。听人说,小时候的我最娇气淘气,从不肯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你也最疼我爱我,挑水时让我伏在你的背上,推磨时让我坐在磨把上,还常常把自己的那份口粮熬成米汤,给我补充营养。
小时候,我最喜欢跟你睡,因为我经常“画地图”在床上。你为了不让母亲知道,也就经常悄悄把我移开,用自己的身体把湿的地方烘干,等有太阳的日子再拿出来洗干净。
渐渐地,我长大了,要读书了。你送我到小路上,对我说:“读书了,就长大了,要拿第一,好不好?”我懵懵懂懂地点了头。此后,我一直牢牢记住你的这句话,才以县文科状元的成绩考上了大学,也养成了现在我还每天读书的习惯。
后来啊,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你出嫁了,到了100多里外的小山村,我也到学校寄宿。每餐吃的都是干咸菜,越吃越瘦。一次你到学校来看我,见了我的模样,不禁簌簌地流下了眼泪,现在想来还历历在目。
读大学的时候,学费、车费、杂费、生活费,各项费用纷至沓来,而家里是拿不出半文的。可是我从来没有为此着急过,因为你早早地就从信用社里借来了。就这样,我顺顺利利地毕了业,走上了工作岗位。你却因此欠下了一万元的债,──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即使我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你也没有要求我还过一分钱。
最后,你病了,病得很严重。可是我并不知道。后来才知道,是你一再嘱咐姐夫,不要告诉我。直到最后要动手术了,硬是没有办法凑齐手术费了,你才羞涩涩地打电话给我:“借两千块钱给我,好不好?我有钱了就还你。”我这才知道你病了,而且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我匆匆忙忙赶到医院,交足了手术费。要签字的时候,你看我的手在颤抖,就对我说:“医生说了,只是个小手术。”可是就是这个“小手术”,医生却足足做了三个多小时,而且还不成功。
出院时,已是年关,我赶回来和你过年。你不能吃不能喝也不能睡,你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指甲也有好长好长了。我流着泪给你剪了指甲,这也是我惟一为你做的事情。不久,你走了。我日夜兼程赶回来看你,你却把眼睛紧紧地闭着。听姐夫说,你告诉他,虽然你只活了42岁,但是没有遗憾,你要紧紧地闭着眼睛,不要我们牵挂……
五年过去了,我一直没能回来再看你一眼,但是,那朦胧的月色,幽冷的山冈,已成为我今生永远的记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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