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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墨绿色的小门紧闭着,我立在门后,立在一株高大的芙蓉树下,门后隐藏的还是那个深深的庭院。
落红阵阵令人心悸和怜惜,透过黄昏的静谧幻想那庭院深处的故事——美丽而憔悴的少女默守空闺或凭栏思远,似乎是书里的一种氛围。抑或,银丝若隐若现在窗口,静穆深邃的眸光,穿过窗棂上镂刻的所有沧桑岁月……在小门前,在芙蓉点缀的空寂里,幻想不着边际。
静立了很久,等待了很久,等待紧锁的小门会突然打开,有人缓缓而出,清扫这一地的落红,可是,我不得不离去了,不得不离去。身后,依然深院寂寂……
梦醒,一窗伤感的月光。
十五岁那年的一个场景入了梦便再没出来过,总是在梦里再现那个清瘦的长发女孩,楚楚,婷婷,确是我,我却早已不识。
1
起身,加衣,坐于窗下,寂静着心。
安静这两个字眼听起来有幸福的味道,年少时所有人都说,我是一个安静的女孩。十几年后依然喜于安静独立悄然临风,素颜寡淡,生命粗糙,灵魂精致,竟也要携重重的行囊,奔赴一个未知的结局。
窗外,月光坐过的石阶上,一片银白。二月未央,一场雪,把希望冻死在绿与未绿之间。
这让我开始怀念那个最南方的城市,怀念三角梅微笑的模样,虽然归来不过几日。那里满眼的绿,大片大片的稻田,大片大片的椰林,那种绿让人心格外地清亮格外地柔软。深黛色的山连绵起伏,笼着淡淡地雾,远远地象画,不真实。赤脚走在那片叫作天涯海角的沙滩上,我知道了,原来我也可以走很远。当你不在乎是否自由的时候,你才真的自由了。我在乎,所以远行是奢侈。但是站在没颈的海水里,在透明的冥想中,感悟到经历着就是幸福。
2
我终究要回到我的北方,回到满目萧条阳光稀薄的小城。人比二月瘦。
北方的三月,春暖花开是一句谎言。一朵一朵的云,那是天空一朵一朵的寂寞。站在满街雪化后的泥泞里,遥想着千枝媚色,想成一种疼。
有关疼痛,不敢轻言,有人蔑视为无病呻吟。以至在大把的药片里也不敢确定疼痛的真实感觉。人很多时候喜欢作茧自缚,其实有些伤口早该结痂了,是自己拒绝痊愈,并且一次一次地夸张疼痛。
那个城市景区里有一个花瓶女孩,在一只小巧的瓶口上是一张精致的脸,眉目里似哭不似哭。我问她,你疼吗?她只轻轻摇头,不语。同游的人说,那是假的,我相信了。只有假的才不会疼。
3
夜晚比白天更真实,温暖怡人的笑靥抑或灵魂枯萎的声音,都分外清晰。无人相待月圆的时刻,以为无所谓的,竟也会独对残月恍然泪落。
冬尽处尝试选择性地遗忘,尝试光鲜的生活,却发觉那些被束之高阁的记忆竟是最易因某个细节忽然开启,让疼痛于瞬间蔓延。如此往复,画地为牢。
街头相遇的那一对人,风轻云淡地握手寒暄,谁也看不出,他们曾怎样地相恋。
夜里听歌,暗自思忖,有没有那样一首或几首歌可以一直听到老呢?一定有吧。可是人不如歌,歌都能一直相伴一直喜欢,人却不能。缘起缘灭,缘浓缘淡,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不离不弃还是始爱终弃,我们能做到的,是在因缘际会的时侯好好珍惜那短暂的时光。
前路再长,丢失的东西也捡不回了。深情是担不起的重担,情话只是偶然兑现的谎言。快乐,不是因为拥有的多,而是因为计较的少。没有一份耐心等着爱慢慢成熟,即是绽放在彼此心里的烟花,瞬间璀璨后便成灰成烟。多年以后,会不会由然记取某一段转瞬即逝的光阴,和那些光阴里心照不宣的幸福。抑或,忧伤看起来也一样美丽。
指尖疼痛。
4
月沉,星没。孤灯相映,谁人轻扣窗棂?
和衣而卧,醉倒在一片冷冷的梦土之上。
梦里,我是桃花,偷了春风,于江南三月,开满一树的嫣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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