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中国人,不管平时在千里万里的异乡漂泊,一说起过年,总是一脸的神往。年关在即,总要历尽艰辛,日夜不停地往家赶。这就是扎根于中国人心中的永远解不开的过年情结。我的故乡在那千里之外的青山绿水之间,每逢过年,我也总是加入那浩浩荡荡的回家大军。
坐在飞驰西去的火车上,望着急速退去的窗外民居,儿时过年的点点情景占据了我纷繁的思绪空间。
小时候,家里人多。虽然在那“形势一片大好”的时代,我们也能吃上糯米糍粑,腊肉,父亲还会用筷子蘸点白酒放在我的嘴里。空气里飘漾着火药的香味,那是我们小孩子放着零星鞭炮。而今,爷爷奶奶早已作古,二哥与母亲、大姐相继逝去,父亲已是古稀之人,小妹也有四年不见……火车在长鸣声中徐徐进站,我也整理好思绪走出车站,跨上了去桑植的汽车。
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走进家门,阿姨忙不迭地接行李,搬椅子,倒茶。父亲淡淡地问了声:“回来了?”就坐下来抽烟,但我分明看见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有晶莹的泪滴。
过年的日子在千家万户的盼望中来了。这天我睡到上午十点多才起来。如果是小时候,如果母亲还健在,恐怕早就给催起床了。现在任我睡到何时也不会有人来喊我起床了,还不如躺在床上想想远在千里之外的妻子和女儿,想想我那可爱又可气的学生……
团年饭是在侄儿的鞭炮声之后开始的。父亲虽然垂垂老矣,但酒量丝毫不减,原本不爱喝酒的我,也只好端杯,生怕坏了他的兴致。叔叔也赶来凑热闹,席间大谈我——这个不争气的侄儿是如何聪明又有孝心,逼得我把一肚子的辛酸化作满脸的灿烂。
离别的日子在喝酒下棋打牌谈天中悄然来临。阿姨早早起床做好了饭菜,我低着头一粒一粒地吃饭,满屋子只有柴火在噼啪作响。终于我吃完了饭,离别的氛围突然膨胀。父亲惊恐地抬手看表:
“暑假回来吗?”
“说不定”我小声地回答。
“过年呢?”
我无言以答。
“我不送你了!”
我一扭头跨出门外……
汽车载着我渐行渐远,故乡的山峦也渐渐模糊。唉,别了,我年迈的父亲!其实您就是我漂泊心灵的港湾,只要您在故乡一天,我的故乡情怀,我的过年情结就不会消失,我能不回来吗?
2003/2/18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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