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的老街,风在抒情。偶有肯为浪漫停下脚步的人,立在风里,绽放瞬间而起的笑容。
天空不见蓝,苍灰的,象一张疲惫沉郁的脸。街边的老树,没有了生长叶子的欲望,灵魂正亲近泥土。
那个秋天,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他在她身边走着不出声,都十分美好。
每一个华丽的开始,都充满了浪漫和憧憬,都易于承诺,易于相信。
彼时风定花落。他目光悠长,她眼波流转。以为一生的寂寞在刹那间都能获得补偿。
此时没有叶子可摇,风的抒情显得太过单薄。
这个季节,离去不是离去,归来不是归来,都不如意。
暮色渐浓,雪开始在窗外轻歌曼舞。那姿态就象是谁轻巧地一扬手,散落下无数的白色花瓣。只须臾,便可见琼枝倚雪、银须盈然。雪是怀着千般妩媚万般柔情从天国飘落的,可是后来雪就会哭了,人们看到它在溶化的时候最悲伤。
不惹冷也不惹暖,坐在一帘雪雾的背后,想海子的那句诗,“求你以雪代水,渡我过河。”然后,远远地,听见扫帚唰唰的响声,有人在划伤那一街的雪。冬天在疼。
诗人吟尽风花雪月,歌者唱遍春暖秋凉。庸人无诗无歌,一场雪,便可涤荡尽这半世尘埃。
她说,等雪埋我。
他说,等你埋我。
轻易就把自己交托了出去吗?
雪来得轻,去得淡,象一些人,不曾错过,亦不曾深情。
泥泞在问冬,你还有多少雪?
夜幕总是好的,任凭窗棂割得七零八落,不改颜色。
一月的细节来不及收藏,赤luo祼地刻在墙上。没人知道那即将来临的盛放与凋零。
灯光半明半昧,瘦箫悬挂着无人能解的心事,残缺处隐隐闻得啜泣。
书架里积尘的心事在追问:欢乐是否要避开我整整的一生?
窗下,心事一瓣瓣跌落,苍老了岁月。记忆留下的痕迹于静夜里悄悄蔓延。那些流逝的辰光,终是呼之不再,唤之不来。
喜欢回头的人,不容易快乐。一颗心躲闪迂回,一味遥遥地向前看,以为可以看见隔岸的春天。
街灯渐次亮起,白日的浮华喧嚣一寸一寸蜕落。安谧恬然的夜是殷勤的,试图让人们生活过往里的焦灼都成为一刹而过,只留下瓣瓣心香。只是徒劳。
咳。撕心裂肺。生命在疼。
生命面前,有什么不敢直视呢?于是,终究还是要这样,坦然地坐在时光的门槛上,回想这一路上种种美丽的牵绊,和那些急急落幕的幸福。
她说,你只是路过我,路过花开的美丽。
他说,我要停下来,享受灵魂共舞的快乐。
彼此都小心翼翼地丈量着与爱情的距离。舍不得爱,是想要一份相知的长久。
手捧奢华的美丽,在平实的生活里精耕细作,每一天在不事张扬的浪漫中轻轻滑过。悠悠岁月,真真切切。
雪霁。满月凌空,清辉盈宇。怕逢月圆之夜,徒添伤感,只因常念相思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喜新月如钩,可幻想,可等候。
她说,我夜夜都梦见一个女子,蓬头垢面,坐在明暗之间的缝隙里痛哭流涕。
他说,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换取那个女子的快乐。
今世不能,来世有约。
有人在说,生活真美,是吧,是吗?
夜,是渐坐渐明,还是渐坐渐深?冷,拥衾尚寒。茫然的心找不到栖身的地方。
冷眼于窗口偷窥午夜纷乱的心事——满天星斗。如豆,如萤。
永夜虚空,谙尽孤独滋味,既不成歌,也不成寐。
什么使想念变得如此稀薄,是距离还是时间。
爱情,起初时都是洁白的,不能到时光的深处去看,那样便会发现它们的颜色已经变成了颓败的黯黄。
她说,我一直都记得来时的路,你呢?
他不语。
谁于空寂中悠悠地吟唱,我哒哒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爱情,于转身的瞬间,骨瘦如柴。
时光,为一段故事寻找着主人。
《圣经•雅歌》说:爱比死冷。
是谁打落了月亮,碎了一地。
埋进雪里,化作银泥。
灵魂依旧漂泊,居无定所。漂泊的意义如钱,看轻了如纸,看重了如命。无所谓。
菊蕊初绽,欲语还休。和花一起沉思,它想它的春天,她想她的明天——
步入烟尘,踏碎市声,向隅处心绪低徊。生命渐入佳境,夏不生浮躁,冬不惹尘埃。寡淡,素然。
世界安静以后,谁在梦里唤着心里的谁。思念去睡了。只有街灯,熬着不眠之夜。
写一段无序的字句,念一段已逝的流年。天亮以后,又是一世的轮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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