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事,故乡的人,最难舍的是那一份故乡情。梦里常回故乡,又见炊烟绕梁,青山碧水,鸟语花香,巴山深处的那几间陋房是远方游子心中的圣殿;慈祥长辈,孩时玩伴,青石板小路,静静流淌的小河,多少次在梦中出现;外公外婆,堂伯姑婶,已故去多年的人在脑海里是如此的清晰。而那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也仿佛在心中扎下了根。
小河
没有黄河的奔腾咆哮,没有长江的烟波浩渺,没有富春江的奇山异水,小河更象一位清新脱俗的村姑,婀娜多姿,温柔娴静。两面的巍巍青山是她的守护神,虽然她看来弱不禁风,却不惧风霜雨雪。
清清河水静静地流淌,仿佛如兰少女的微微娇喘。河水清澈,水底黄澄澄的沙子也粒粒可数,鱼儿吐着水泡,在茂盛的水草中穿梭嬉戏,岸上的脚步声充耳不闻。小河两岸翠绿的松柏和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在水中映出犬牙交错的倒影,小河成了一块画布。 五颜六色的野花在微风的轻拂下送来阵阵清香,醉了田中的耕夫,过往的路人。牛儿吃着水草,打着响鼻,发出“哞哞”的欢叫声,河边光洁的大石上,捣衣的姑娘互相掬着水花,银铃般的笑声在群山中久久回荡。
小河上没有桥,隔几里路便有一排石柱,跨过小河两岸,乡下人俗称“跳墩子”,大约是来往行人过河都要从石柱上一根一根地跳过。
小河的水量小,隔几十里便有一个围堰,围堰的边上是放水的渠道,渠道上有一道匣门,控制水量的大小。每一个围堰边都有一个打米机房,三乡四里的乡亲们都在这里把谷子变成白花花的大米。
春耕的季节,小河沸腾了。乡亲们架起上百米的钢管,两三台水泵串联从河中取水,抽向那高高的山梁,洒向那嗷嗷待哺的田野。
夏天小河涨水,是捕鱼的好季节,人们拿起鱼网鱼盆,带回来的总是沉甸甸的收获。
时过境迁,当廿年后再回故乡,小河消失了。两岸青山不再,光秃秃的山梁上还有些许小树在风中哭泣,河边的寥寥水草也已枯黄,小河里只剩一堆一堆的黄沙,仿佛一个个坟丘,偶尔还可见一些小水坑,上面都驻足着密密麻麻的苍蝇蚊子,散发着一阵阵恶臭。
这就是我童年的小河吗?我心中魂牵梦萦的柔弱少女啊!难道这也应了“红顏薄命”的俗语么?
巨石
外婆家门口的几块巨石,那是我儿时玩耍的好去处。
巨石的来历还颇具传奇色彩。传说二郎神担山治水,走到外婆家门口,遇到妖怪,二郎神就猛追上去,由于走得太快,蓝子里的几块大石头就掉了出来,几千年来这几块巨石就象几座小山在这扎下了根。
这几块石头形状各异,有的上面尖尖的,象一座山峦;有的上面宽敞平坦,象打磨好的晒场;有的象一个圆圆的大球,好象轻轻一推就要滚动起来。
石头们还各有用处,尖尖的那块石头最高,站在上面有“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吃午饭的时候,站在大石顶上高声一喊,声传四野,田里劳作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当某人找某人时,有那大石上一呼,就如一高音喇叭,听的人就会及时赶到,而不须走上半天路去通知。平坦的那块当然就成了大家的晒坝了,谷子,玉米,花生······上面常常是金灿灿的一片。最喜欢外婆在上面晒红苕干了,火红火红的四季苕被切成均匀的小条,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甜香,令人垂涎欲滴,外婆总是笑咪咪地看着我们在大石上偷吃着美味。圆圆的石头是我们孩童的乐园,我们几个小孩曾经梦想着用木棍和藤条给这个重逾万吨的大球挪挪位置,但最终未能如愿。由于石头很光滑,谁能最快爬上石顶就成了我们比赛的重要项目,常常是为抢速度从石头上掉下来摔得鼻青脸肿,自己受苦还要挨骂,但大家好了伤疤忘了痛,痛过了又去爬。
每当吃饭的时候,外婆总要到这几块大石中来找我们,而我们很淘气地跟她捉迷藏。外婆从不生气,总是轻轻地呼喊着我们:“娃娃,回来吃饭了,小心别摔着”。那时候外婆家很穷,舅舅还在读书,外婆总是省吃俭用,给我们吃好的,还时时给人们买些糖果饼干,我觉得在外婆家就象到了天堂,后来开学了也不想离开。
后来外出读书,工作,回家的机会越来越少,见到外婆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在我工作的第二年,外婆因患恶性肿瘤永远离开了我们。但外婆的身影和她门家门口那几块巨石一样,永远铭刻在我的脑海里。
前几年回家,又见到了那几块巨石,感到它并不象我想象的那么高,那么大,甚至觉得它们只不过比普通石头大一些罢了,但它们在我心中,却犹如喜马拉雅的群峰,我知道,那就是外婆给我的无私的爱。
玩伴
在我们老家,常常是一姓人住在一堆,且在后面加上那个地方的地理特点,于是便有了张家边,李家湾,何家坝,马家梁等称呼。“梁”是山的最高处,“湾”是临河的最低处,“边”是介于“梁”与“河”之间的中间位置,而“坝”是一块大的平坦的地方,在山区相当于一块平原了。
由于这个原因,儿时的玩伴就基本是堂哥堂姐堂弟堂妹了。那时候没有玩具,但大家住在几个毗邻的大院子里,小孩儿多,却也热闹非凡。放了学,大家就在院后的竹林里攀竹爬树,战营杀仗,一到天黑,由于没电,一群小孩儿就从这个院子跳到那个院子,一阵疯玩,直到天晚了,在大人的喝斥声中才各自归屋,上床睡觉。
慢慢地长大了,许多堂姐堂妹由于家庭的原因早早放弃了学业,大多只读完了小学,而后她们又早早出嫁为人之妻,许多未到法定婚龄。她们有的嫁了富裕人家,却也衣食无忧,有的却过着相当清苦的日子,甚至还常常挨男人的打骂。她们大多有两到三个孩子,送孩子读书成为她们此生的唯一追求。
和我一起升上初中的只有一位堂哥,比我大三岁。他是一个直率倔强的人,心中容不得一粒沙子,为此他常常和他粗暴的父亲吵架,没少挨揍。在学校里,他也常常和老师吵嘴,老师常说他脑子少根筋。他却毫不在乎,依然如故。
堂哥于我,却是无比的关怀。那时候上学要走二十多里的小路,还要背上每周的米和菜,我力气小,常常是堂哥帮我背着。在学校里,堂哥总是帮我扎起,别人要欺负我,看看高大的他,也只有偃旗息鼓。
初中毕业后,堂哥没考上高中,就去学了三年的木工,由于性子直,师傅不是很喜欢,手艺学得粗糙。后来结婚生子,又去广东打工。
不幸的事降临到他身上,一年夏天,一家人在外收割谷子,他三岁的儿子不慎掉入池塘中,等到发现时已救治不及。堂哥堂嫂呼天抢地,悲痛欲绝,堂哥变得沉默寡言。
时间是医治伤口的最好良药,堂哥没有被击倒,他依然年年去广州打工。几年后,堂嫂又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去年,堂哥用打工挣来的钱修起了砖房,我听了真替他高兴。
童年少年的感情是最纯真的,我衷心祝愿儿时的玩伴们此生幸福!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6-7-15 10:17:1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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