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的太阳那么毒辣,撩开窗纱要想仔细聍听夏蝉的声音,可是除了空调排泄的水流的声音,连街道车水马龙的声音都难以听见。这是个喧闹的城市,为何在光芒四射的时刻如此寂静?来往的人群为何不愿发出一丝声响?奔驰的汽车喇叭为何也难按响几声?夏日里的蝉鸣躲到哪里去了?
那么多的疑惑均来自对空调房的贪婪。一天24小时,我除了上下班需要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其他的时间均在空调房里度过,因此,我患了严重的空调病。不禁想起“东亚病夫”一词,这个时候这词冠在我头上最恰当不过了。四肢无力,懒得动弹,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愿意想,就连平日青睐的电脑写作也被晾在一边。
我知道唯一能解救自己的还是自己本身。那么,诸多的疑问又怎样去解决呢?
城市难得拥有大片空旷的天空,更不屑有大片的空地了。纵然城市的绿化美化得精致,但意念中的蝉声还是如此寂静。试想:若蝉声在城市的半空鸣起,我是不是就能回到清凉的乡村?是不是就能回到原始的空寂和单纯?
2、
记忆里的农历6、7月是蝉声的鼎沸时期。它们经过四年的黑暗光阴,终于在一片阳光掠过泥土后开始盛出。
若客人从城来赶来,一入村就充耳蝉声,一浪高似一浪,震撼你的耳鼓;走过林间树下,头上就像下着雾毛雨,乡下人说那是蝉排泄的尿液。你再看看树上,干、枝间趴满了蝉,有的竟咬着尾排成了队,看到这种情形,你一定会想到考究一下“蝉联”一词的含义。
遗憾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蝉欢快的鸣唱,即便是乡村的夏日里随处可听到的蝉声也日渐稀疏,最终会因机器的喧嚣城市的阔建,化学农药的侵蚀都已逐消逝。所以,我对蝉的记忆,也被尘封在记忆的角落里。
记忆里的蝉声是在童年。我的童年在乡村度过,那是我的家乡。说到家乡,我感觉到了与空调房不一样的清凉味道。此刻,感觉到的不是一种人为浮躁后的安静,而是一种渐渐清凉的感觉,带着薄荷的清香……
童年的七月暑假刚刚开始,农忙季节在8月开始进行,7月是乡村孩子们空闲的时段。捕知了、折莲蓬、摘菱角、偷菜瓜,无所不作。而我最渴望的事情是象小叔叔一样拥有一根长长的竹杆,用篾条做一个圆形的竹攀,固定在竹杆的顶端,然后缠上新结的珠网。这是用来捕捉知了工具,做工简单。
然而,就是如此简单的工具我也不能轻盈拥有。我虽然住在农村,但做教师的妈妈是不容许我们姊妹三个随意出去野蛮玩耍的。那个捕捉知了的竹杆成了我们年少时梦寐以求的东西。
偶尔小叔叔会应了我的央求,把他实用而又精致的捕蝉工具赠给我耍上几个时辰。
3、
小叔叔只大我两岁,是捕蝉的高手。我高兴的时候会“小叔叔、小叔叔”叫个不停,若是小叔叔小气,不让我跟在他屁股后面,我会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故意放声大哭。那是让小叔叔屈服的“杀手锏”。
捕蝉的时候需要轻手轻脚,小声说话都不可以,更不说大声喧哗了。若发出大声,蝉声会立即停止,不等上十分钟,那藏在枝繁叶茂深处的蝉是不会再次亮开歌喉的。
小叔叔往往在太阳最毒热的午后开始他的捕蝉行动。那个时候田间的割稻机受不了高温的严拷与它的主人们暂时歇息去了,唤牙仔们归家吃饭的声音也暂停了。除了人的呼吸声就只有动物的喘气声。母亲严厉监控我们姊妹午休。我趁母亲合上眼睛,鼾声微起的时候,不穿鞋,猫一样赤脚溜出房门,然后箭一般跑到小叔叔的根据地。
我乖的时候会给小叔叔提那个转蝉的小锦囊,奶奶用白纱布做的,好看极了,蝉装在里面也不会窒息死亡。
记得小时候喜欢在蝉的身上接上一根细线,抓住线的一端,“飞咯!”欢叫一声,跟着蝉儿乱跑。因光个脚丫,只顾看着蝉儿飞,一不留神就摔得四脚朝天。摸摸肿胀的屁股,一阵垂头丧气,只好看着它飞走了。有时候,蝉儿还会在我的头顶上盘旋一圈再飞去,似乎很骄傲:“臭下丫,你来啊,再来抓我啊,你抓不到!我了吧”我仰望着蝉飞去的方向,气急败坏地坐在地上大哭。小叔叔听见哭声会马上跑过来哄我。
“小祖宗,别哭了,叔再给你多抓几只不就行了?”我会破啼为笑,小叔叔刮着我的鼻子说:“不知羞的小丫丫。”其实,小叔叔也高不了我多少,但小叔叔为何那样聪明能干却成了我小时候那么多年的疑问。
农村孩子“喜欢”蝉,是因为折断翅脱膀的它会是一件很好的玩具,而且笨拙的身体,加上缺乏防范之心,使得它很容易被小伙伴们捕捉。
于是伙伴们常常比赛:谁的断翼蝉飞的远,叫的声亮。“美中不足”的是,蝉的冷漠和不听指挥。捕捉到的蝉往往不动也不叫,任你使尽手段,它就是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当野孩子们发现它没有任何会鸣唱的迹象时,以为这是不会电的雌蝉,把它生气的扔掉后,它又会再一次的高唱“知——,知——”原来它们只要还活着。
现在想来,儿时对蝉的“残忍”是何等的不经事?可现在纵然有了悔意,年少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那午后的热闹蝉声再也难以闻见了。
4、
比赛开心,可捕活蝉可要技巧了!徒手去抓就得非常有耐心,我们村子里的伙伴们少有空手能捉住知了的,偶尔小叔叔能行。
蝉精灵得很。它伏在树上“知了,知了……”叫,一会儿似引吭高歌,一会儿如伤悲哀鸣,一有风吹草动便悄无声息。小叔叔循着蝉声,辨别声音的方向,有他特制的竹杆拨开那些枝叶,我蹑手蹑脚跟在他的身后,有时候我走路发出了声响,待我走到它近前,蝉声便戛然而止。
蝉飞走了,小叔叔会睁大眼睛瞪我一眼,然后,再次等待时机。等蝉声再起,我们站着一动不动,让蝉感觉不到危险,然后再慢慢地移动身子,轻轻地靠近它。估计蝉能举杆可及时,缓缓地举起手,不能有任何动作,几乎作静态状。在竹蔑网离蝉很近时,猛然粘住它,最后缩回竹杆,一把逮住它。
小叔叔一个午休的时间就能捕上几十只蝉,那可是一笔不菲的财富。那个时候蝉壳卖到乡药材站,一分钱一个,一个中午就有几毛钱的收入。一个假期过去,小叔叔成了我们村的“土财主。”
小叔叔的钱财是捂不住的。遇上我着个谗嘴而又任性的侄女,他再多的钱都会被我的花言巧语给报销一大部分,结果等开学的时候,那笔钱财也就所剩无几了。
那个时候绿豆冰棒五分钱一根,牛奶冰糕一毛钱一块,反正一天下来我骗吃小叔叔的冰棒要上几毛钱,那是我和小叔叔的秘密,妈妈和弟弟妹妹是不知道的。
如今的冰激凌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但我却少有光顾。每每看一些小孩子嘴里吃那些东西,我会对着自己的影子微微笑。影子会随着光线时长时矮,矮下去的时候,我会觉得我又回到了童年,回到那个大热天因吃冰棒而拖着两管绿鼻涕的小丫时代。
城市的汽车、摩托车的喇叭声,小贩的叫卖声,人群的吵闹声会在某个时间苏醒,但记忆里蝉声已离我远去。我怀念的不仅是田园的悠闲与惬意,更有那梦中的童趣。
窗外,又到蝉鸣时,不知今日蝉儿在何方?
本文已被编辑[古渡闲人]于2006-7-14 17:08:0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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