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心跳得太快

当树蝉之声破壁而来

留恋的往事汹涌

筑好的马其诺防线

无法抵抗夏天的闪电战

一个老人烧香，念念有词

然后花上一小笔钱

让一个死者成为富翁

此刻，父亲，这个词

突然闯进我的体内

仿佛是对生活的背叛

父亲的坟墓长满荒草

而远处的芒果树下

两个孩子玩着硬币

他们用正面表达胜利

用反面玩弄感情

而纠缠不清的语言

如窗外一片狼籍的蝉声

让我无法收拾残局

◎　kfc

一个瞬间，一个老头

使用三个字母建立帝国

城市那过分的招牌

让越来越多的人推开大门

我的胃在抵抗着

而后在女人的吵嚷下

举起白旗举起双手

饥饿，或者诱惑

已经无法得到肯定的回答

城市行者

文/木马

“一切的路都朝向城市走去”，一个晴朗的下午，我读到维尔哈伦的这句话。于是，雪狼最近的两首《城市最低音》，像窗外的蝉声破壁而来。城市，这个多么熟悉的词，在他的诗中，像海水一样向我涌来，像一张网，带给我一种强烈的震撼和疼痛。

炎热的中午

像死亡一样高深莫测

街上行走的人已经弯曲

一片狼藉的蝉声

出卖了汗流浃背的夏天

——《城市最低音（8）》

细细地品味这些诗，坐在凉爽中的我，也分明地感觉到时间“出卖了汗流浃背的夏天”。于是，我想起前一段时间和几个朋友之间的聊天。这些人是被一些人称之为福建80后的诗人，躲在一个狭窄的圈子自吹自擂，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当前诗坛的垢病。在一个嘈杂纷乱、分崩离析的时代，诗歌作为一个边缘者，早已没有了上个世纪的风光，缺乏对生活的体验，语言的晦涩难懂，个人情感的泛滥，打着“先锋”的旗号招摇撞骗……诗歌已经从天堂打入地狱。

诗人行动的意义，在于把人群的愿望与意欲以及要求化为语言。而事实上，当前诗坛的一个巨大毛病，就是陷入自我感觉良好的沼泽中不能自拔。他们没有建立起诗歌的本体世界，采取的是即兴的抒情或者说一点才气。这一点，从雪狼早期的诗歌中也可以明显感觉到。令人惊讶的是，从《城市最低音》系列，我看到一个正在沉淀的诗者，面对人生这个主题不断寻找突围。冷静的语言，在文字下面包含炽热的情感，那是对灵魂的一次直面拷问。

一不小心拐了弯

城市仿佛遇到魔鬼在尖叫

不同的人询问夜

一些令人惊讶的词语

像石头从山上滚下来

——《城市最低音（8）》

一首好诗不仅包含诗者所感触到的东西，同时，也应该承担着另外一种使命：让阅读者由它而想起一些更深更远的东西。如上面的最后二句，让我想起远方的亲人，还有逝去的时光。而不同的阅读者，从诗中提取的元素应该是丰富多彩的，这大概也是诗歌的魅力。

当然，要想让诗歌散发出魅力，这个过程，是一个艰苦探索的过程。我们可以看到当下的一些“诗人”写出的诗，令人觉得这完全是一堆垃圾文字。诗歌不同于小说、散文等体裁，它需要明朗性、简洁性和形象性。明朗的语言，可以使思想与情感完全裸露在读者的面前；简洁的语言，以最省略的文字而唤起一个具体的事象，或者是丰富的感情与思想；形象的语言，是要找到意象具体化的感觉。这三者是统一不可分割的，只有如此，写出来的诗才能打动人的内心世界。如果一味地故弄玄虚，把诗写成谜语，故意隐藏自己的情感和思想，这能称为好诗吗？在这方面，雪狼处理得不错。阅读他的诗，没有什么困难就可以进入他的内心世界，因而，笔尖下流淌的每一个字，仿佛是诗人脉搏的一次跳动。

正在变旧的记忆

把我搁置在语言的丑闻上

——《分散的音节》

诗歌不仅有颜色，而且有声音。一个优秀的诗者，不仅关注自身，更应该把目光投向更广阔的社会，以个人的具体处境呈现出时代的折光，只有这样的诗，才是有生命力和震撼力的。

而和平，在海峡东岸

布满战争的爪痕

有一个人像疯子跳来跳去

挡住了春天的阳光

——《书里书外》

从这里可以看出，雪狼的主题是宽阔有高度的，由书到社会的各个角落，没有丰富的想象，没有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深刻体验来自于今天生活，是不能写出这样的计句。阅读雪狼的诗，可以发现，思想占据了其中的一大块。有时是叙述，有时是批判，有时是反讽。由于深入到当前的生活，我们可以看到的并不是一个浮面的表现（描写），他不仅仅是一个摄影师，相反地，深刻地体验生活，并长久地思考，让他的语言干净利索，给人一种强烈的画面感。

一个时代十分遥远

你变得像生活一样脆弱

每一次经过你的面前

我感到你是一个外乡人

微笑，习惯地挥着右手

像几十年前号召农民工

农村包围城市

——《城市最低音（9）》

马雅可夫斯基说：“死是容易的，活着却更困难。”在雪狼的诗中，死亡是一个经常光临的“顾客”。当然，这与他的人生经历有关。而我很难相信，面对亲人的离去——父亲和姐姐，在他的语言下，并没有出现情感的泛滥，没有把痛苦无限扩大，给人一种无病呻吟。

你的命运，在降临世界

开始与死亡称兄道弟

——《这趟列车不到2003年》

在这个急功近利的时代，生命，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成为一个脆弱的瓷器。而活着，同样，也带给人困惑。在雪狼自我觉醒的文字中，充满了冷冷的，旁观者的格调，从而形成了一种反抒情的艺术倾向。

在821路公交车上，我看到

整个车厢的人拿着简历

紧张，让春天愁眉苦脸

——《春天，另一种抒情》

这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年轻人，面对城市，在心里产生的落差是肯定的。“毕业意味着失业”，在这个激烈的竞争社会，城市不相信眼泪，而在生存的压迫下，让诗歌也屈服于最简单的粮食和蔬菜，而内心的痛苦，在文字里发出狼一样的嚎叫。

此刻，有福之州

像一件霉变的衣服

更多的人群在国际会展中心

迷茫，一步一步挪动脚步

——《生活之纹》

幸好，还有爱情，还有远方的亲人。尽管，“我的每一次思念/都被时间吹成越位”。（《城市最低音（9）》）诗中，常常出现两个女人，这成了怀念过去的线索。这一点，在平时与他的聊天中可以强烈感觉。一个在厦门，一个在北方的某个城市，那些富有诗意的文字，在某种程度已经弯曲了客观存在的事实，但却安慰了一颗浮躁的心。

在时间的斜坡上

一次叙述

毁掉一个炎热的夏季

从此，许多人

在爱情的座位上打盹

——《城市最低音（9）》

梭罗说，人类在过着静静地绝望的生活。幸好，雪狼对社会生活的敏锐和洞察，让我享受到阅读的快乐。因而，当我翻到《狼•梦幻》时，感觉“最幸福的部分姗姗来迟”。

当然，雪狼作品上的欠缺还是很多的。由于生活阅历不够丰富，在主题和题材的选取上，视野不够宽阔；语言僵硬，想象和联想不足；意象重复（如诗中经常出现“狼”，但没有赋予新的含义）或者指代不明（意象没有具体到大众熟悉的东西）；表现手法以及风格上过多地追求技巧；某些诗雕刻或临摹的痕迹明显（如《我不是你眼中的春天》）；语言不够流畅，在节奏的控制上没有衡量轻重；词语的选择没有融入真实的生活，书面化的东西太多，这可能与他刚走出学校，短时间内无法摆脱“学院派”的影响有关。

托尔斯泰说：“愈是诗的，愈是创造的。”最后真诚地希望雪狼在诗歌的道路上越走越顺！

2006/7/13于晨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