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每夜深，丘八佬的音容笑貌就进入了我的梦里。虽说他走了有些时了，可我还是觉得他还和以前一样和我们在一起。

丘八佬的真名叫田枫，他是一个部队转业干部，就因为往日人们都把当兵的叫丘八，刑警大队的人也就叫他丘八佬了，时间一长人们竟把他的真名给忘了。

说实在的，在绿洲市的“老转”中间，他是最出众的一个。就是在人材济济的市公安局，他也是出类拨萃的。在我的眼里他不仅是神探，而且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他用一种独特的视角观察世界，用悲壮而愤怒的诗的语言，尖刻地抨击丑恶，用热情奔放的赞美来讴歌人间正道：也用一种独持的方式对待生活，对待自己，他英俊潇洒又桀骜不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态，与当今俗流格格不入，常被人们称为稀有动物或天外来客。他一米七八的个头，白静的脸庞上长着一双迷人的大眼，眼瞳黑白分明，显得格外明亮。满头雄狮般卷曲的头发，再配上一级警司警衔的军港呢警服，既威武又略显书生气。

我和丘八佬结成生死之交是三年前的一个偶然。那年我从文化部门作为笔杆子调市公安局，报到的那天在政治处和他不期而遇，后来又刚巧被安排在一个警队里当了刑警（我是下基层煅炼）。

初到刑警大队的那段时间，我和丘八佬几乎是多余的人。刑警大队上上下下都认为我是个老外，丘八佬又是个只会走一二一的机器人，对刑警的业务更是一窍不通。上级分这么两个人来是白占了两个指标。大队长邹长春是中国人民警官大学的高材生，平时在局里就没用正眼看过人，对我和丘八佬就更加不屑一顾了。受邹大队的熏陶，刑警大队的警官们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就连刚从警校分来的女警易娟都是走路望天，一副得意的神态。在这些刑警的眼里，整个地球都由他们主宰。在这种环境下我们能怎么样呢？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

从到刑警大队那天起，我和丘八佬的全部工作就打杂跑腿，偶尔也让我们看一看发了黄的陈年老案卷。过去我看过很多侦破小说和警匪片，最崇拜那些身怀绝技的大侦探。多少年来一直梦想自己能当个侦探，那怕是助手也是好的。如今真的当上了刑警，本来是非常高兴的，没想到干了几个月刑警连现场都没到过一次，笔录没做过一份。出于好奇，有几次老干警审嫌疑犯时我忍不住偷偷地跑去旁听，被邹大队发现挨了好一頓刮。我实在想不通，学习也错了吗？

丘八佬对这种岐视显得很大度。他看到我挨了剋就过来安慰我，说“老弟呀，别想不通，身处逆境未必是坏事，他们越看不起我们越能激发我们的斗志，你和我不一样，人家调你来是要你写文章，我就不同了，不懂业务怎么当刑警？不过，我就不信学刑偵业务比学无线电还难！军人怎么啦！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难得住咱？他们看不起无非是说我们是半路出家，没系统地学过刑事侦察学，犯罪心理学和痕迹学。这有什么？没学过咱不会从头学起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就不相信我闯不过这道坎！丘八怎么样？总有一天丘八也会成秀才！”

从这以后丘八佬就真的与专业知识较上了劲，他白天学晚上学，走路时在学，吃饭时在学，睡觉时也在学，就连做梦都在学。凭他的聪明才智，不到三个月他就啃完了刑事侦察学，犯罪心理学和痕迹检验学，并且深悟其中的精髓。迅速由外行变成了内行，完成了由军人到侦探的转变。

〔二〕

九月二十六曰市里召开了“严打”动员大会，公开捕判了一批刑事犯罪分子。市区的大街小巷都挂起了“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分子，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横幅标语，“严打”势态迅速升温。

刑警大队根据局里的安排，各中队的警力全部回到了辖区，大队机关也分成了六个小组，分别由正副大队长或正副教导员带队，深入到基层所指导“严打”工作，除了内勤就只剩下我和丘八佬两个闲人了。

我们的警力刚刚部署完毕，一个叫刘德柱的老者到泉山乡派出所报案，称他老伴从桂花镇贩“乐口消”回家途中在曲尺岭路段被人强j*。派出所民警迅速询问了被害人。被害人名叫李八元，５８岁，多年来都以贩卖“乐口消”为业。据被害人陈述，天刚黑她从桂花镇出发，担着一担“乐口消”往家走，大约九点多钟在曲尺岭路段碰到了一个留着大背头的青年男人迎面走来，临近时那个青年男人突然出手，一拳将她击倒在地，接看将她拖到路边进行强j*，后来老头和儿子找来发现了路边的“乐口消”，到处喊她时那男人才慌慌张张地朝山上跑了。

刑警大队接到报案后迅速调集了精兵强将连夜赶赴泉山乡，一边勘查现场一边开展调查访问。

现场勘查出师不利，在被害人的指引下刑事技术人员对方圆三十米进行了仔细的勘查，没有发现任何蛛丝蚂迹，唯一的收获就是从被害人的内裤内提取到了少量的精斑。

根据被害人陈述的相貌特征，邹大队认为犯罪嫌疑人是一个孔武有力的青壮年，家境窘迫未曾娶妻或者是丧偶鳏居多年的鳏夫，对性要求迫切，甚至说达到了疯狂的地步。从夜晚出没在曲尺岭地段这点来看，犯罪嫌疑人系泉山乡或泉山乡周边地区无疑。根据邹大队的画相，专案组以泉山乡为中心布下了重兵进行摸排。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专案组把泉山乡和周边的两个乡镇像篦头发似的箆了一遍又一遍，犯罪嫌疑人像被蒸发了似的无影无踪，既没发现中年未娶的，也没见到鳏居多年的，侦查工作陷入了僵局。

市委、市政府对这起案子非常重视，多次指示要对顶风上的案子快侦快破，对顶风作案的犯罪嫌疑人要从重从快予以打击。主要领导天天要听汇报，甚至放出话风来，说破不了案就考虑换人。市局领导和邹长春这些天如坐针毡，生怕破不了案丢帽子。

为了尽快破案保乌纱，邹长春破天荒地召开了全大队干警参加的案情分析会，丘八佬和我才有了傍听的资格。会议一开始，发言的尽是些“跟屁虫”，讲的观点也无非是邹长春的老调重弹，把破不了案的责任全部推到侦察员身上。后来有几个干脆说这起强j*案是流窜人员所为，不是领导指挥无方也不是侦察员工作不细，实在是流窜犯跑得太快……

看来分析不出什么名堂来，邹长春正准备宣布散会时，丘八佬说他有话说。

“什么？！你有话说？”邹长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朶。心想，这么多专家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你一个才来几天的丘八佬能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你要说，就让你当众出出丑，杀杀你的锐气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想到这里，他用鼻子轻蔑地哼了一声，“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们可没有闲功夫听你磨牙！”

丘八佬听了邹长春的话就像忽然吞下了一只苍蝇，那股恶心劲儿就别提了，他下意识地强忍了很久才没有发作。他还是那股军人作风，讲话像连珠炮一样，一句接一句，一环扣一环。

他说：“今天既然是案情分析会就应该各抒己见，一风吹，一边倒，一种声音，一个观点这会还不如不开！连我这个初涉刑侦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难道在座的行家里手们会不明白？我认为这就是我们这个大队的悲哀！拿今天这个案子来说吧，外行都能看出毛病来，可我们这么多刑侦“高手”却视若罔闻，盲目地先入为主想当然。难道你们对犯罪嫌疑人的画相与被害人供述的相貌特征相符吗？试问一个留着大背头，衣着整齐的青年男人与家贫无妻能划等号吗？能饥不择食到强j*一个５８岁的老女人的地步吗？再说，被害人的陈述也前言不搭后语，整篇笔录漏洞百出。鉴于上述情况，我可以武断的说一句，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连最起码的‘三何要素’都没弄清，又怎么能够破案呢？……

“什么？！你……你把我们当草包？狂妄之极！狂妄之极！……”邹长春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内勤易娟气得粉脸通红，小手一拍桌子，指着丘八佬说；“行！就你一个人行！我们都不行，我们让位总行吧！我们破不了案，我们草包！你是神探，好啊！我们这些草包下，你去上案该可以吧！……”

“上就上！我就不相信死了张屠夫就吃带毛肉！”丘八佬胸有成竹地说。

邹大队冷笑一声，“你上？”

“我上！”

“此话当真？”

“军中无戏言！”

邹长春心想也罢，反正这案子也破不了，他上就让他上吧，到时候上面追起责任来，他不就是一只最好的替罪羊吗？想到这里，他一阵冷笑，当即对大家说：“同志们，你们都听见了吧，这个案子可是丘八佬自己抢看上的哟！到时候可别怪邹某人翻脸不认人啊！”

丘八佬上案偏偏点了我的将，这样一来我们俩个新手就被推到火红的炉火上烤了。我敢断定，全大队乃至全局都在等着看我俩的笑话。丘八佬对那些闲言冷语不屑一顾，拉着我坐班车直奔泉山乡。

来到泉山丘八佬找的第一个人就是被害人的老头刘德柱，交谈中刘德柱讲：“那天晚上九点多钟老伴还没有回来，我不放心，就叫儿子跟我一起去找。当我们来到曲尺岭路段时，发现路边不远的荒地上有一担“乐口消”，袋子像是我家的。我就和儿子分头去找，我边喊边找，忽然听到山上有人跑动的响声，接着老伴就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我看她衣衫不整，头发蓬乱，就追问她是怎么回事，她支吾了一阵，最后就说被人强j*了……”

询问完了刘德柱接着就询问李八元。首先丘八佬向被害人交待了政策，强调指出报假案作伪证的危害以及应负的法律责任，要求李八元实事求是的说清楚当时的情况。李八元经不住丘八佬苦口婆心的讲道理，终干讲了实情。她交待说：“那天我在桂花镇遇见了老相好李德福，李德福接我在歺馆里吃了一碗肉丝面，后来又同路回家。当走到曲尺岭时，李德福说要歇歇气，我俩就把‘乐口消’放在路边的荒地里坐下来歇气。刚坐下来不久，他提出来要干那事儿，我笑骂了一句老不正经，就答应了他。他说就在路边我不同意，说怕被路过的人发现难为情，就选择在山边的草丛行事，没想到刚完事老头子就找来了。老头子见我慌慌张张的，衣衫又不整，就追问我在干么事。我被追问得没法了，只好说被人强j*了。老头子一听说我被人家强j*了就火冒三丈，跑到派出所报了案……”

根据李八元的交待，我和丘八佬连夜传讯了李德福，李德福对与李八元通奸旳事供认不讳，交待的情节与李八元旳交待一字不差。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提取了李德福的血样。

当夜，丘八佬向派出所求援借了一辆吉普车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市局，通过ｄｎａ检测，李德福的血样与李八元内裤里提取的精斑的基因完全相符。一个全队乃至全局忙活了半个多月旳疑案，田枫只用了不到８个小时的时间就大获全胜。丘八佬一炮中的令邹大队和全体刑警不得不刮目相看，就连素有冷美人之称旳易娟现在见到他也有了笑容。丘八佬的地位一夜之间翻了个个，我也跟着来了个鸡犬升天。

（三）

人怕出名猪怕壮，丘八佬自破了李八元假案之后就是高山吹喇叭——名声在外了。接下来他也就变成了拉磨的驴了，被人蒙上双眼一天到晚围着磨盘死命地转。我和他是天然的搭档，自然也成了头驴。邹大队和一班“元老们”乐得图一个清闲，成天躲进“据点”（刑事特情经营的旅店）斗地主打麻将，大案小案，难案疑案都一股脑儿压在了田枫的肩上。还美其名曰能者多劳。好在丘八佬无家无室，工作多担子重倒可以免去不少生活中的煩恼。只是苦了我，妻子气儿女怨，我是有苦难言。

丘八佬是一个工作狂，一上了案子就冇日冇夜，一门心思用在破案上。他办案有他独特的风格，不管是大案还是小案，他都要亲自复核现场，亲自询问事主，亲自搞现场访问。制订出周密的侦查方案，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不留死角。正因为他责任心强，工作细致，作风严谨又不怕吃苦，所以凡经过他手的案子就没有破不了的。不到两年就闯出了神探的名头。

邹长春是最看不起人的，如今丘八佬的声望盖过了他，他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每次见到丘八佬眼里都在冒火。特别是看到曾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冷美人易娟移情别恋，对他产生好感时气就不知从何而来，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我机会杀杀丘八佬的威风，要不然他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机会终于来了，早几天柳塘镇的观音巷发了一起离奇的投毒案，死者是一个住观的道士。那天他回家看望老母，老母见儿子难得回家一次，就杀了一只老母鸡，炖了一吊锅湯，硬逼着儿子喝下了一碗。谁知刚喝完湯，儿子就手脚抽搐嘴眼歪斜，呕吐不止，不一会儿就断了气。接到报案后邹长春带领刑事技侦人员迅速赶到了现场，经过尸检和化验确认系锖化钾鼠药中毒。据死者的老母回忆，从杀鸡到炖好汤的这段时间里她始终没离开过家，绝不可能有人进入，就是从她家门口经过的人也没有。並且十分肯定地说她一生信奉佛教，从不杀牲，家中绝对没有鼠药。通过调查发现，死者及其老母都人缘极好，没有冤家对头，根本无法形成重点。邹长春想：“你丘八佬不是神探吗？行，我就叫你栽在这起无头案上！”

这起离奇的投毒案又历史地落到了丘八佬的肩上。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他的队伍扩大了，除了我又多了一个易娟。

丘八佬迎难受命，他还是那样沉着睿智。他带着易娟和我来到了现场，这次他一改过去从内到外的顺序，来了一个由外而内。先仔细察看现场周围的环境。死者住的是一幢砖木结构的小楼，装饰明显强于周围的建筑。与小楼仅一巷之隔的对面是一栋两层楼的旧楼房。二楼有一个自由拉开玻璃门的窗口，正对着小楼的厨房，此时那个窗口正开着，像一个黑洞洞的炮口对着小搂。看完了外围我们又来到了死者的厨房，厨房是小楼右侧的一间坡屋，正中是两口灶，一口烧柴一口烧粗糠，紧靠着窗户的是一个用青砖砌成的火炉，火炉与灶中间仅能坐一个人。从火炉到窗口再延伸到对面二楼那个黑洞洞的“炮口”正好构成了一条线。

丘八佬突然来了灵感，吩咐我和易娟要在这不到一平方米的火炉里下功夫。我不以为然，心想这火炉里尽是灰，能有什么惊人的发现？想法归想法，行动归行动，虽说心里有想法，行动可不敢怠慢，我和易娟仔仔细细地把火炉灰翻了个遍，功夫不负苦心人，我们在火灰中果然发现了一粒珠子大小的面团团。丘八佬见到这个面团团如获至宝，连忙送到技术室化验。很快化验结果出来了，面团团含有超浓量的锖化钾。

丘八佬拿到化验结果就带着我和易娟直奔现场对面的二楼。我们来到二楼时，只见窗台上放着一支塑料仿真手枪，这种玩具手枪可以发射玻璃珠子，也可以发射石头，射程可达二十米以上。另一个房间里有一个二十七、八的男人正提着行李，看样子正准备离开。他迎上前去，对那男人说；“对不起，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那男人坦然地说：“好，走吧！今天看到你们直往这窗口瞄就知道自己的归宿了，这不，行李都准备好了……”

讯问一开始，那人就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他说：“我叫罗松年，本市荆山人，家住被害人所住的道观隔壁。被害人与我有夺妻之仇，他凭着一些道法骗取了大量的钱财，也骗了不少的女人，不守道规成天与上当受骗的女人鬼混，其中就有我的女人。我不甘戴绿帽子，曾多次计划报复，无奈观中防范严密，只好在他老家选择了一间有利的房子租住等待时机。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我在这里一住就是三个月，並且利用这段时间把玩具手枪练到了百发百中的程度，又用水剂鼠药和上面粉做了三粒弹珠般大小的面团团凉干备用。机会终于来了，那天他回来时老母杀了只鸡煨湯他喝，我趁他母子俩说话的机会，把鼠药做成的面团装进玩具手枪，瞄准煨湯的吊锅打，由于心慌手颤，第一发没打进锅里，接着我又打了第二发，这发正好打进了锅里。过了一会儿他喝下湯就死了。……”

丘八佬又破了一个漂亮大案，队里原本还有些人不服他的马超，通过这起投毒奇案的侦破都改变了原来的看法。不少原来看不起他的人现在都说：“人家那才是真本事呢，你看他逻辑推理环环紧扣，现场勘验细致入微，调查访问深入细致，工作起来不要命，连克奇案是情理之中的事。要是我们有他一半的敬业精神，我们绿洲就天下太平了！”

易娟是第一次与丘八佬搭档，短短的两天的接触使她对丘八佬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丘八佬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心灵深处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她觉得与他在一起有一种安全感，只要一见到他那睿智的眼神心里就一片明亮，浑身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了这两天的朝夕相处她再也离不开他了。

邹长春原本是要丘八佬出丑的，没想到又让他建了奇功，不但没压倒对方反而使人家威信大增，丘八佬更是因祸得福，旣得到了同行们的认可又因此被破格提拨为副大队长，邹长春的心窝里好像被人钉进了一根橛子，既疼痛难忍又憋得慌。心里那股窝火劲儿别提多难受，他对丘八佬恨得咬牙切齿，发誓要寻找机会把他整下去！

（四）

丘八佬就任副大队长的当晚，易娟和我做东在小乔酒楼设宴为他庆贺，没想到刑警们闻讯来了一大半，搞得易娟和我手忙脚乱，临时又添了两桌。虽说多花了三百多块钱，易娟和我都非常高兴。同事们能不请自来说明丘八佬在同事们中间站稳了脚跟，有了形象，有了威信，这也是我们所企盼的。

席间，刑警们放量豪饮，气氛非常热烈。丘八佬更是显出了他的军人豪爽性格，来者不拒一口一杯，他的口头禅是“上酒场，杯一响（杯一碰），老子就下定决心死在酒桌上了！”他一气喝了二十多杯连莱都没吃一口。易娟怕他喝醉，连忙出来为他档驾，我看到易娟那股担心劲，也只好站出来为他助阵。在易娟的努力下酒慢慢地喝得斯文了，同事们一边喝酒一边唱歌，丘八佬被刑警们的气氛感染，也拿起话筒唱了一曲《咱当兵的人》，别看他平时不唱歌，可他一唱起来还真有点像刘斌，他一曲高亢有力的《咱当兵的人》引来了暴风骤雨般的掌声。

易娟此时也亢奋到了极点，她接过丘八佬手里的话筒激动地对大家说：“同志们，朋友们，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无比激动，无比幸福！我认为没有一首歌能完全表达我的心情，我决定把隐藏在我心里多时的一首小诗献给我心爱的枫！啊／你是一轮红日／突然从我的心田升起／驱散了我心头的迷雾／从此走出了彷徨／啊／你是一座大山／刹那间在我身后隆起／挡住了凛冽的寒风／于是就有了温暖／啊／你是一汪大海／宽容地容纳着百川／无论长江还是黄河／顷刻都变成了湛蓝／啊／你是一棵大树／无私地奉献出绿荫／为人们撑起一片阴凉／让我有了家的感觉……”

大家正在兴头上，突然一个满头是血的年青人闯了进来，双膝跪倒在丘八佬的面前，哭叫着：“叔叔，救救我！救救大伙吧……”

易娟急忙关掉了音响，整个餐厅霎时静了下来。

丘八佬连忙扶起那个满头是血的青年，拉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小伙子，你遇到了什么事？”

小伙子泣不成声的说：“今，今天是，是星，星期六，我们几个同学到，到椰岛歌舞厅玩，正在兴头上，忽然李奇带着一帮子人冲了进来，又是杀又是砍，我，我们同学好几个被打成了重伤，我的伤轻些就跑了出来……”

“你们怎么不报警呢？！”丘八佬不解地问。

“怎么没有报警？派出所、110都报了，可他们一听说是李奇一伙就不吱声了！没办法，我准备跑回学校找人来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的，路过这儿时看到有几辆警车，我就跑进来了……”

小伙子的话还没说完，丘八佬就气得牙齿咬得格格响，突然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妈的！黑了天！一个李奇就吓得警都不敢出了，还是么鸡巴公安局？小伙子，你放心，他们怕，我田枫不怕！他李奇是只老虎我今天也要摸摸他的屁股！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接着他问我们说：“伙计们，不怕死的跟我上！”说完他就转身冲了出去。

其实刑警们对李奇一伙早就憋足了气，见丘八佬正气凛然，一个个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呼啦一下全都跟着丘八佬冲了出去。

刑警们跟随丘八佬跑步来到停车场，分乘六辆警车火速向“椰岛”进发。不到三分钟，他就指挥刑警们封锁了“椰岛”的所有进出口，他自己一马当先地带看我、易娟和另外几名刑警冲进了舞厅。只见一伙亡命之徒有的拿着砍刀，有的拿着木棒正在大打出手。舞池中躺着几个浑身是血的青年人正在无力地呻吟着。丘八佬是一个有血性的军人，哪能见得坏人如此肆虐？他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使出捕俘拳中白手夺兵刃和锁喉绝招左右开弓，三下五除二，几个回合就将那伙亡命之徒制服。

经过审查，李奇是市政法委书記李浩天的公子，也是臭名昭著的“太子党”老大。今晚因争一个“小姐”而与几个刚出“宫门”的“哥们”发生争执。那几个刚出“宫门”的“哥们”根本不买他的帐，他感到受了莫大的羞辱，随即招来了同伙与对方发生火并。双方都是经过阵势的，谁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都是些亡命之徒，打起架来就像六月伏天喝凉粉，一个个不要命。刀来棍往，打得天昏地暗。古话说城门失火殃及魚池，一点也不假，除两伙亡命之徒中有多人受伤外，无辜群众也有十几人受伤，其中还有两人伤势严重。

太子党是近几年来绿洲市臭名昭著的黑恶势力，据他们的同伙交待，最近两三年因争地盘，争女人，大大小小械斗三十余次，死亡六人伤人不下百人。丘八佬对太子党的恶绩早就略有所闻，深知市民对这伙人深恶痛绝，他生性梗直，与黑恶势力不共戴天，今天犯在他手上岂有不一网打净之理？他亲自填写了《呈请拘留报告书》，请求将两个团伙的骨干分子绳之以法。

没想到报告书送上去之后，一把手聂局长没有签字，反过来对丘八佬说：“田枫啊，我看就抬抬手放过他们这一次吧！做个顺水人情算了，李浩天同志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到时候于公于私都有好处。再说这好人我们不做会有别人做，我们能做的好人为么事要让检察院、法院去做呢？就是我们捕了，人家检察院也不会起诉，他法院也不会判！你想想，政法委一把手的儿子坐牢他的面子往那儿搁？……”

他简直不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公安向长口里讲出来的，他觉得整个胸腔积满了闷气，不吐不快。他指着厚厚的案卷气愤地说：“局长，您看看，如此黑恶势力不打击人民的生命财产能安全吗？我们又怎么去维护一方平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过去封建社会的帝王们都能做到，难道我们共[chan*]党还不如那些帝王将相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不通，说老实话，其实我也想不通，有什么办法呢？如今这社会……，唉，跟你说这些干嘛？哦，你们军人不是常说对上级的命令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吗？对待这件事就当作不理解吧！现在我命令你，对这起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他们每人先交出一万元钱的医疗费，只要受伤群众有钱治，再大的事也翻不了天！他们两伙狗咬狗，咬伤了各顾各，我们管他是牛打死马还是马打死牛哩！……”聂局长说完一挥手，“就这么办吧！”

丘八佬气鼓鼓地回到了办公室，他不想违心地去执行局长的命令，他还要作最后为抗争。他狠了狠心，把李奇一干人等全部关进了留置室，来他个冷处理。安排完这一切后就回到了宿舍。他前脚到屋，后脚就跟进了李奇的大哥。来人自我介绍一番后就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大信封，往桌上一放，说：“这是李书记给你的信。我爸说了，只要你放了我弟弟一马，凭你现在的成绩包准你过些时就可以当上副局长……”

他打开信封一看，这那里是什么信？明明是一万元簇新的百元大票。本来就在气头上的他，一见到这花花绿绿的票子就更是火上浇油。他恼怒地一把抓起信封狠狠地朝来人脸上甩去。“滚！你跟我滚！你把我当什么人？想拿几个臭钱来收买我？拿帽子来诱惑我？没门！”

来人碰了一个硬钉子，只得捡起信封灰溜溜地走了。

没过半个小时易娟打来了电话，说局长来刑警大队发了一顿脾气，强行把李奇等人全部放了。

当夜，丘八佬气得不行了，党风如此是他始料不及的。气愤之余他提笔给公安部领导写了一封长信，在信中列举了李奇一伙横行乡里魚肉百娃的种种罪行，反映了地方领导权大于法，公安机关畏权失职，老佰姓敢怒不敢言的严重问题，请求部领导派员督办。写完信还难消心头之气，又提笔写了一首小诗来发泄一下心中的闷气。他随即铺纸提笔，瞬间一首小诗跃然纸上：中华、白沙、芝城／都是烟／品质实在太悬殊／一个大红大紫／一个是下里巴人／极品宠幸权贵／中等走俏上流／唯有末等不是货／千人抽万人传／灰尽烟灭染浊流／权贵、衙内、平民／都是人／独有身价不相同／有的至高无尚／有的卑微可怜／高贵者呼风唤雨／太子党乡里横行／唯独平民不是人／天地不佑／法也无情／自古法不上大夫／如今权比法更灵／呜呼！／世间为何道不平！

第二天一早，他把信和小诗都寄了出去，一个星期后这首诗在市报文艺副刊上发表了。邹长春看到这首小诗忽然计上心头，他拿着这张报纸急匆匆地来到了局长办公室，把报纸向聂局长面前一放，指了指报纸上的小诗，“看看吧局长大人，您看这个丘八佬有多狂！公然在报纸上发表有损我党光辉形象的恶毒歪诗！含沙射影地攻击市政法委的李书记，这不是反了天吗？那里有一点人民警察的形象？……”

聂局长戴上老花镜刚看了几行，就一掌拍在老板桌上。“这个田枫，不像话！搞什么嘛！亏得我那天跟他讲了那么多道理，不然还不知闹出什么大事来呢！你看，你看，他这不是轰我下台吗？……”

邹长春见聂局长的火被挑起来了，初步的目的己经达到，就悄悄地退了出来。接看就给政法委李书記挂了一个电话，除了提醒他看今天报纸的副刊外还添油加醋地告了丘八佬一刁状。李书记边接电话边找出报纸，稍为浏览了一眼，就气得牙齿格格响，顺口骂了一句：“格老子的！田枫你小子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我绞劲！好！你跟老子等着！我要叫你吃不了蔸着走！不给点厉害你看看你不知道锅儿是生铁做的！”就放下了电话。他刚放下电话，手机又响了，他不耐烦地骂道：“我操他娘！没毬大个事打个么鸡巴电话？”他极不情愿地打开手机，一看顿时吓得脸都变了颜色，原来是省委一个老领导打来的电话。他一下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只听到电话里说：“小李子呀，你怎么搞的？儿子又惹了祸？今天公安部转来了一个叫田枫的人写的一封信，把你和整个绿洲市委都告了。他这封信可是一颗重磅炸弹啊！要不是落在我手里我看你小子就完蛋了！……”

李浩天被这一消息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有想到田枫如此大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心想，这小子不除绿洲将会永无宁日，他谋划着先设法让那小子下岗，给他来一个震懾，如果还不知死活就下他的辣手……。

（五）

一线的偵查是十分辛苦的，但也有许多乐趣，每当一起大案尘埃落定的时侯，刑警们就像孕妇生了个胖娃娃似的，苦虽苦心里都是甜的。丘八佬更是体会多多，辛酸苦辣甜比旁人更胜一筹。就因为他的对事业的执着，在分析案情时口无遮拦，经常因观点与领导相左而争得脸红脖子粗，让领导下不了台。这样一来，领导们常说他是只翻毛鸡，心里早就种下了敌视的种子，虽说口头上官冕堂皇，暗地里总是绞尽脑汁来为他设置障碍。因此他每破一起案子都要付出他人几倍的努力，遇到的辛酸苦辣自然也就比别人多得多了。

就因为他这不奉迎上头的倔劲，易娟和我都没少劝过他。可他就是不理这个茬，他说：“这些道理我都懂，忠臣无好死，佞臣福禄昌，几千年的中国历史是定论铁成的。别说领导喜欢听好话，就是为人父母也偏爱口语乖的孩子。可是，刑事偵查是一门极其深奥的学问，所谓学问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你骗它它就欺负你！领导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误，他的观点就不可能百分之百的正确。发现了领导的观点有问题你不说，违心地去讨好、去吹捧，不但使案子的偵破走了弯路，同时也助涨了领导工作不深入的不良作风。你说我一个受党教育这么多年的军转干部能那样做吗？”

当然，他说的这些我可以理解，也非常赞同。可是，如今的社会风气实在太令人费解，如今领导都有一个怪僻，一听到相反的意見就火冒三丈，他根本不管你说的是金玉良言还是肺腑之言，那怕事后证实了你说的观点是完全正确的，他都要记恨你一辈子。分管刑偵的副局长陈亚辉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是原任刑警大队长，在刑偵这个阵地干了二十多年，虽说文化水平不高，实践经验还是蛮丰富的，每到一个现场他都是按老经验来作判断，邹长春明知他的顶头上司分析的套路太陈旧，与当今犯罪分子的高智商相差甚远，当着面还是肉麻地吹捧什么推理缜密，经验丰富，指导性强之类，什么好听就拣什么说，把陈副局长说得心花怒放。在他的心里，邹长春是他最得意的门生，至于散了会你是不是按他的观点去做他才懒得去管呢，只要你们破了案在总结时说上一句陈局长指挥有方，他就会高兴得手舞足蹈。偏偏丘八佬不像邹长春，每当分析案情时对陈副局长的观点他绝不盲从，是正确的他就照办，不正确的就当面开插，据理力争，有时甚至动了感情。在陈副局长眼里丘八佬是个剌头，心里老鼻子的不喜欢他，分起案子来自然就把那些疑案难案往他身上压了。

疑难案件是一座天形的大山，经常把丘八佬压得喘不过气来，凡是他承办的案子，都是陈亚辉和邹长春认为没有多大都望的案子，办案条件也是最差的，既不配交通工具又不给办案经费，就是搭个班车车票拖上半年也报不了。为了节省几个钱他常常是步行几十里，好在他在部队练就了一双飞毛腿，易娟因为有爱情这个巨大的动力，工作虽苦心里却甜如蜜糖，苦就苦了我一人。有时我不免发几句牢骚，丘八佬总是用好话劝我。我见他比我还辛苦，又两头受气都毫无怨言也只好没什么好说的了。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陈亚辉副局长把两年来一直没偵破的一起凶杀案压到了丘八佬的肩上，因我和易娟是他的搭档也一起陷进了泥谭。这起凶杀案发于两年前的冬天，犯罪分子夜间窜入溪口镇天天乐超市，将值班营业员一个杀死一个杀成重伤，抢走现金一万二千多元。市局根据发案时间命名为“12，21抢劫杀人案”。案发后省厅十分重视，大案处和技术处的专家们亲临现场，会同大队痕检技术员对现场进行了缜密的勘查。令人遗憾的是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物证，凶器也是就地取材，是从货架上随手拿的水果刀。从遗留在现场的凶器看，凶手显然戴了医用乳胶手套。偵查工作也毫无进展，嫌疑对像查了一个又一个，时间花去了两年多，经费开支几十万案子却毫无进展，市委、市政府和广大群众对此意见很大。市局本来准备挂起来算了，但无奈各方面的压力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查。到丘八佬上这个案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十任专班了，交到他手上的除了一堆偵察案卷就是一条无人问津的军用黄色衬裤和几只石膏脚印模形，据介绍这条衬裤是案发当天早上在河对岸的河坡上捡到的。

丘八佬接手“12，21抢劫杀人案”后，首先是安排我们认真阅读过去的偵察案卷，熟悉前段工作情况，并作出了詳细的阅卷笔录。经过认真的梳理，认为还有两项工作值得下功夫。一是那条没有引起人们重视的军用衬裤，如果能够查清其来源，就缩小了偵查范围；二是那个石膏模形，这是省厅专家都认定为“12，21抢劫杀人案”唯一证据的，过去只因面太广，不可能人人都捺脚纹，故不能发挥作用。如果形成了重点，它的作用也就自然凸现出来。根据这两点，丘八佬拟定了从衬裤入手的偵查方案。方案一报上去就挨了陈副局长一顿狠剋，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你来说？人家早就查了几百遍了！要是能扩大线索案子还能拖到现在？我劝你还是沉下去扎扎实实地做点儿事，到时候也好交差。如果你硬要从衬裤入手我也拦不住你，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差旅费局里是没钱报的！……”

丘八佬非常犟，认准了的事是八头牛也拉不转来的，他把我们的工作安排好后，自己掏路费开始了艰难的查寻之路。首先他来到了总后勤部，请求对衬裤进行鉴定，专家们告诉他衬裤太旧，厂名印戳完全退尽，鉴于目前的鉴别技术很难认定出于那家工厂。他没有被眼前的困难吓倒，决定一家工厂一家工厂的调查，总后领导被他的精神所感动，为他提供了全军被服厂的厂名和地址，并为他转签了介绍信。他从北京无功而反，一回到局里等待着他的是一顿火药味很浓的批评，邹长春和陈亚辉副局长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什么无组织无纪律，个人英雄主义，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之类的帽子一古脑儿地向他压来。他面对领导的批评既不申辩也无怨言，默默地承受着。领导的偏见，同事们不理解他全然不顾，第二天一早他就来到了市人民武装部，摸清了近十年来我市新兵入伍的方向。兵源的去向搞清楚了，他就根据服装供给方向去被服厂查询，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在历经了万里征程之后终于在3907厂找到了衬裤的出处。据厂技术科负责人介绍，这批衬裤是一九九五年生产的，因原料印染上有点问题，故批量不大，总共才生产了一个批量，根据记录这批衬裤后来调拨给了66714部队。

66714部队是某部防空旅，只是九四年在我市接了一次兵，且数最只有52人。这一发现使得偵查工作出现了转机，偵查对像一下子从茫茫人海压缩到了几十人。丘八佬又带领我们对这52人进行了重点甄别，最后一个名叫陈小星的嫌疑最大，正当我们准备采取行动时，陈亚辉副局长突然来了个走马换将，让邹长春替代了丘八佬，我们全组也撤了下来，邹长春上去没三天就对陈小星采取了行动，经过突审，陈小星对12，21抢劫杀人案供认不讳，丘八佬辛辛苦苦种下的果实白白地被邹长春抢了去。不但我和易娟为他鸣不平，就是全队干警也是愤愤不平，只有丘八佬仍是一脸的平和，按他的话说是“只要案子破了就好，何必计较你破我破呢？”

（六）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半年过去了，丘八佬从没休息过一刻，总是从犁上赶到耙上，一起案子没了又接了新案，对自己曾经写过的举报信和小诗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对一场即将向他袭来的恶风腥雨浑然不知。

一天他接局办通知，要他回机关参加市局一个重要会议。他向助手们交待了一下就匆匆赶回了市局。他来到五楼会议室，只见局里的中层干部都到齐了，主[xi]台上除了局党委成员还有市政法委的李书記，市委组织部的闵部长。主[xi]台的正上方悬挂着“整顿公安队伍暨竞争上岗动员大会”的大红横幅。

他找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很快大会就开始了。会议由政委主持，聂局长作动员报告。

聂局长在动员报告中说：“……周恩来同志曾经说过‘国家安危公安系于一半’，当前国际形势错踪复杂，敌对势力亡我之心不死，国内正面临着企业改制，机关精简，干部分流。摆在我们面前的新形势新任务对我们公安队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为了适应新形势新任务，我们公安队伍必须做到政治可靠，业多精通，作风过硬，召之即来，来之善战。为了把我市公安队伍建设成一支党和人民放心的队伍，我们就要自我加压，自我整顿，认真清除个别害群之马真正纯活队伍。同时在队伍建没上也要引进竞争机制，打破铁饭碗，来一个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把真正优秀的同志推向领导岗位，在全局范围内开展竞争上岗是势在必行！……”

动员报告后就是李书记讲话，他在讲话中强调指出：“当前我市公安队伍主流是好的，但也有个别人政治上与党离心离德，行动上与市委、市政府和公安局党委背道而驰，老子天下第一，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在他的眼里谁都有问题，就他一个人是马列主义。同志们哪，历史的教训值得注意啊！当时王明不是吹嘘自己是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吗？结果怎样？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凡是标榜自己最革命的人实际上是最有问题的。我们公安机关是党领导下的一支武装力量，是绝不允许与党和政府离心离德的！这次队伍整顿的重点就是要解决队伍不纯的问题……”

丘八佬对李浩天的讲活十分反感，心想：你一个党的领导干部怎么能如此无限上纲呢？正当他在心里酝酿着就李的讲话写一首讽刺小诗时，市委组织部的闵部长就竞争上岗的操作方法发表了演讲。

闵部长说：“这次竞争上岗的原则是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操作方法一是个人述职，群众评议；二是群众投票，差额竞争；三是领手推荐，党委拍扳。评分采取四、三、三的比例，也就是说群众投票占四十分，以参加投票的群人数为基数，得满票者得满分；领导推荐三十分，我们所讲的领导推荐，是指按干部管理权限的主要领导。拿公安局的科、所、队长来说，领导就是局长、政委和政法委书记，这三十分也按三、四、三的比例，政委百分之三十，局长百分之四十，政法委书记百分之三十。党委的三十分是政法委二十分，市委常委十分。所有干部按得分多少采取末位淘汰制……”

大会一结束，各支部就组织学文件，自查自纠和群众评议。一个星期后市局召开了全体干警大会，科以上干部都在大会上作了述职演讲。所有的述职者都把自己吹成一朶花，唯独田枫对成绩一带而过，到是对自己的不足之处下了不少笔墨，他的述职一结束，全场突然响起了暴风骤雨般的掌声，群众投票得了个满堂红。

群众评议一结束，易娟就对丘八佬说：“阿枫，我看你只怕要打点打点聂局长和政法委的李书记啊，我发现这两天局里的科、所、队长活动频繁，人家都在走路子、拉关系，你一个人不跑不送是要吃亏的。再说，上次为李奇的案子，你把局长和李书记得罪得不轻，……”

“我说易娟，你是怎么啦？怎么变得我不认识了？人家不了解我你也不了解我？亏你想得出来，要我去走关系、去送礼！你也不想想，要是真那么做了我还叫田枫吗？别说是为了这点芝麻大的官，就是丢了这条命，我田枫也绝不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易娟似受了莫大委曲，霎时眼眶中溢满了泪水，愤愤地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听忠言，吃亏在眼前……”

“好了，好了，我的大小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不是我不明白当前的风气，只怪我生成的眉毛长成的相，就是这副德性。”丘八佬连劝带哄地陪了半天不是，易娟才破涕为笑，倒在他的怀里撤起娇来，撅着小嘴都囔着，“下岗才好呢，到时候就再也不会没空陪我了！其实我才不在乎你当不当官哩！”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出人意料的事终于发生了，正如易娟所料。群众投票得了满分的丘八佬真的下了岗。他自己倒不感到怎么意外，可在全局上千号干警当中却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干警纷纷打电话写信责问市委，“为什么那么多不合格的干部不下岗？偏偏要一个德材兼备的好干部下岗？你们是意争上岗还是借此来排斥异已？”

市委经过调查发现群众反映的情况属实，田枫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干部。如果对干警的责问不闻不问，肯定会因此触犯众怒，推倒重来他又得罪不起后台硬掌的李浩天，解释吧又怕越描越黑。考虑来考虑去，最后只好来一个谁家的孩子谁家抱，谁捅的漏子谁负责的办法，一板子打到政法委和公安局的屁股上。着令政法口对公安局竞争上岗出现的问题予以妥善解决。政法委的李书记对市委的指示采取阳奉阴违的办法，表面上派了个工作组到公安局，做做官样文章，暗地里则紧锣密鼓地策划把丘八佬清调出公安机关。

局里不敢得罪市委，也不敢马乎政法委，在工作组面前尽拣好听的说，对群众的呼声只字不提，也不让干警有机会接触工作组。对群众则采取模凌两可的态度，既不说丘八佬下了岗，也不恢复他的工作，来了个冷处理，

丘八佬就这样在一夜之间从一个大忙人变成了大闲人。当不当官他倒没把他当一回事，只是无事闲坐闷得慌，他似乎有一种坐牢的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睡下还身上痛，闲得无聊他只好写诗打发时光，时不时地在报刊上发表一两首。一天早上李浩天书记翻开报纸，只见一首著名田枫的小诗跃入眼帘，小诗写道：有的人／专横拨扈眼向上／手中有权就胡来／包情妇、养二奶／民众如蚁脚下踩／为私利／党纪国法抛脑外／有的人／高喊廉政反腐败／几付嘴脸时常改／台上一副君子相／台下欲口大如海／索贿赂／万金吞下还嫌少／有的人／养子不教不如猪／欺民扰民太不该／民众有怒无处言／警察窝火气难解／待执法／小鞋高压接踵来／有的人／假借竞争排异已／以权营私结帮派／德才好歹全不顾／任凭好恶选“人才”／若异议／做好的大帽等你戴……”他看完这首小诗，气得直拍桌子直骂娘，“好哇！狗日的田枫！你有种！凭你写两首歪诗就敢和我李浩天叫板？你也太小看人了！……”

李浩天骂了一阵娘，接着给邹长春打了一个电话。十五分钟后邹长春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他让邹长春附过耳来，如此这般地耳语了一番，邹长春“嗯、嗯。是、是”地点头应承着。不一会邹长春就匆匆离去了。

（七）

一晃就进入了盛夏，这天丘八佬在凉爽的空调办公室里，正拿着一本日本国出版的刑事侦察的教科书细读，邹长春突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邹长春看了看他手上的书，“哟，研究外国的侦查手段哇！难怪你办案神呢！”

“你就别挖苦我了，我就是把前面两条腿放下来也赶不上你邹大队呀！闲着无事拿本书装装门面呗！”丘八佬淡淡地说。

“是呀，一个做惯了的人突然闲下来的确不是个滋味，这不，我怕你闲出病来特地找了点事你做，就是不知你——”

“你这是么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有什么事你尽管安排。”

“好！我就喜欢你们军人这种豪爽劲，这么说吧，最近发了不少大案，队里人手紧张你也是知道的，刚才在黄沙洲办案的同志抓了一个重点嫌疑人，这家伙是一个‘三进宫’，反侦察能力强，对付突审也很有一套，软硬不吃，一般人奈何不了他，想来想去只有你降得住他。我看你就亲自出一次马，把这块硬骨头给啃了！搭档嘛，我看还是你们原班人马。你们作一下准备，我亲自开车送你们去。”

我因为没有了搭档这段時间也被“闲置”在家，易娟也由于丘八佬的原故又做起了往日的专职内勤，虽说这样一来她跟丘八佬在一起的时间是多了，可她毕竟也是忙惯了的人，真的一闲下来，心里就像掉了什么东西似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们三个真可谓是同病相怜，一个个闷得慌，忽然听说有事做都有点喜出望外。特别是易娟，这些时老是一张苦瓜脸，一听说重新启用丘八佬满脸的乌云立刻散了个干净。连忙拿起公文包向外跑，刚跑到门口突然想起丘八佬的军用水壶没拿（外出带水壶是他的老习惯），连忙转身从墙上取下水壶，又到饮水机旁灌满水这才雀跃着出了门。

丘八佬和以往一样，从柜子里拿了两本材料纸往公文包里一放，就匆匆地出了门。邹长春早己在门口的操场上发动着车子等看了，见我们都上了车，他一加油门三菱吉普蹭地一下就窜出了大门。三菱警车呼啸着警笛向北疾驶，不一会就拐向了通往湖区的小道。这是一条乡村公路，崎嶇不平满是厚厚的黄尘，警车驰过就黄尘蔽日，虽说车内开着空调，心里还是感觉热。我们在这条路上又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黄沙洲。

汽车在一栋孤伶伶的小平房外边停下，只见一连三间的平顶小房破败不堪，小房坐北朝南，三面靠坡一面临湖，三面坡上除了黄土不见绿色，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房子像是一个炉火，热浪扑面而来。邹长春对我们说，这房子原来是水利局的黄沙洲湖管处，年初机构调整被撤消了编制，人员前脚撒走当地群众后脚就把周围的树砍了个精光。最近黄沙洲发了骇人听闻的爆炸杀人案，我们就把这三间房子作为了据点。

我们走进屋内，只见三名干警汗流浃背地轮番突审一个脸色惨白的犯罪嫌疑人，那人灰色的衬衫上略显一些白色的汗溃，脸上手臂上都没有汗珠，闭着双眼像睡着了似的，任凭怎么审他都不吱声。邹长春对审讯的干警说：“好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把人交给田大队吧！你们带好家什跟我一起继续去搞调查访问吧！”说完又朝丘八佬点了点头、“老田啊，辛苦你了！”就带看三名干警匆匆地走了。

我们接手后丘八佬任主审，易娟作记录，我负责看管犯罪嫌疑人。审讯一开始，犯罪嫌疑人就喊肚子痛，丘八佬就感觉不大对劲，心想：“这房里像蒸笼似的少说也有４６—７度，他为什么不出汗呢？也许是汗出多了虚脱了，这肚子痛也许就是中暑的征候！要是真的中暑了那就麻烦了，这里前不沾村后不靠店，既没有医生又没有急救药，更恼火的是没有交通工具，真要出了问题就只好等死了。”他没有急于审讯，而是先拿了一下犯罪嫌疑人的脉搏。他手一接触到犯罪嫌疑人的脉搏就吓坏了，发现指甲乌黑，脉搏杂乱微弱，十有八、九是中暑了。他一边吩咐易娟给邹大队打电话，让他火速把车开回来救人，一边掐人中掐虎口，用农村的土法刮痧扯痧。三两下背上就出现了几条粗粗的紫黑色印痕。

易娟急得满头大汗，抓起手机拼命地拨打邹长春的手机，得到的回答是离开了服务区。没办法，她只好拨110，指挥中心接到电话后，迅速与人民医院急救中心取得了联系，急救中心派出了医生和救护车与110出警车一起向黄沙洲飞驰。

为了抢时间，丘八佬和我替换背着犯罪嫌疑人向城区方向飞跑。路上碰到几个村民，他们看了看病人都说是绞腸痧，说得了绞腸痧是救不活的，你们这么背着跑是白费力气。丘八佬也觉得村民们说得有道理，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呀！虽说村民们都那么说，我们的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不大一会我们就跑出了五里多地。前面是一个大村庄，丘八佬估计那里有懂医的人，我们顾不了口干舌燥，顾不了心脏炸裂般难受，拿出吃奶的劲拼命跑到了村口。我们把病人安放在树荫下，他就进村找医生。他的估计果然不错，村子里真的有一间疹所。这个疹所十分简陋，医生护士就一个人，从那个医生的穿着谈吐可以看出肯定不是什么正规医生。病急乱投医，这时也顾不了许多了，丘八佬向他说明了来意，那医生到也爽快，背起药箱就跟田枫一道过来了。

医生拿了一下脉，翻开眼皮看了看，就连连摇头，说：“病人是急性中暑，整个身子己经严重虚脱，现在己是生命垂危，别说是我一个土医生，就是专家教授只怕也无回天之力啊！……”

我们见医生这么一说，顿时心里就凉了半截，倒是丘八佬还比较冷静，他一边用材料纸为病人扇风一边对医生说：“救死扶伤是医护工作者的神圣职责，只要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就要尽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您既然来了岂有不全力相救之理？”

“尽力，我一定尽力！”医生连忙为病人注射了一支强心针，吊了一瓶百分之十的葡萄糖，接看又用酒精擦患者的四肢和胸部。

这时110和急救中心的医生赶来了。他们认为乡村医生的处置是正确的，但这里的条件太差，必须迅速转往市人民医院。病人被抬上了救护车，我们一行也跟随110出警的警车返回市区。

时间就是生命，救护车在道路上急驰，屁股后面是一股冲天的黄尘，我们乘坐的警车不得不拉开距离。经过四十分钟的奔波眼看就要到市区了，没想到就在离市区只有两公里的地方救护车突然停了下来，丘八佬知道大事不妙，果然救护车上下来了两个医生，对他说患者抢救无效己于十分钟之前停止了呼吸。

（八）

犯罪嫌疑人在突审中死亡，这是绿洲有史以来所没有过的。在死者尸体拉回市局的同时政法委、检察院、法院和宣传媒体也赶到了市公安局。市委、市政府十分重视，迅速成立了以市委政法委书记李浩天为组长的查处小组，具体工作由检察院法纪科负责。

查处小组在李浩天的指挥下立即开展了工作。法纪科分成三个小组，负责对丘八佬、易娟和我进行审查；法院的法医和从市人民医院请来的专家负责尸体解剖。解剖在公安局法医室进行，法院的法医与专家们对死者身上的紫黑色印痕产生了分岐，法医认为是刑讯逼供殴打致伤，专家们则认为有两种可能，从紫黑色印痕分佈的部位看，既有殴打致伤的可能，也有刮痧形成的可能。法医认定是前者，专家则倾向于后者。死亡原因倒是不谋而合，都认为致死的根本原因是虚脱和中暑。

尸体解剖情况出来后，李浩天召开了查处小组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他在会上对这起死人事件作了定性发言。他说：“同志们哪！这起死人事件是一起严重的事件！是我市政法史上前所未有的恶性事件！影响之恶劣，后果之严重都是空前绝后的！从尸检情况看，田枫等人只怕脱不了刑讯逼供致死人命的干系，最低限度也是严重失职渎职。这一事件暴露出了我布公安队伍中严重的违法乱纪行为，如果不严惩我们队伍中的害群之马，建设一支政治可靠、技术过硬的公安队伍就是一句空话！市委指示我们在处理这起死人事件中不要护短，更不能姑息养奸。为此，我要求你们从党性原则出发，抛开情面，依法一查到底……”

散会后李浩天留下了法纪科的科长鲍华民，向他面授机宜，如此这般地交待一番，鲍华民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临走时竟把胸脯拍得当当响，“李书记，您放心，一切包在我鲍某人身上！”

鲍华民从李浩天那里回来后就加大了对丘八佬和我们的审查力度，他抽调了科里的精英，采取车轮战术连番突审，无论我们怎么配合总是不如他的意，他对我们讲的事实充耳不闻，一口咬定我们订立了攻守同盟。丘八佬是他的主攻目标，由他亲自主审。他把对付犯罪嫌疑人的办法全使用上了，连续三天三夜不让睡觉，不给饭吃，不给水喝，甚至搞罚跪等体罚。丘八佬是个宁折不弯的军人，怎么会倔服于他们的淫威呢？他把整个事情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之后就再也不理睬他们了，任他们叫，任他们喊，他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鲍华民对他的表现非常恼火，说他篾视法律，篾视检察机关，冲上去要揍他的人。

丘八佬见了鲍华民那种气极败坏的样子，冷笑一声说：“老鲍啊，我看你混到如今这个样子也不容易，才跟你提个醒，遇事用脑子多想想，千万不要让人家当枪使啊！你也不想想？我田枫受党的教育这么多年，像个违法乱纪的样子吗？我田枫个人受点委曲不要紧，可人民警察的光辉形像岂容抹黑？就算按某些人定的调调定我一个刑讯逼供致死人命罪，不至于不经审判就一枪把我崩了吧？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七寸之气在，我就要说，我就要讲，我就要申诉！我就不相信在共[chan*]党领导下某些人可以一手遮天！你想想，到时候真像大白了，你的下场是什么？不就是一只替罪羊吗？……”

鲍华民一听心里顿时亮堂了玝多，心想：“对呀！尸检不是说中暑吗？，从刑警大队办公室几个干警的证词来看，田枫三人从离开刑警大队到犯罪嫌疑人死亡，总共还不到两个小时，路上一个来回就需要一个半小时，从时间上推算，田枫他们的讲法符合客观事实，种种迹象表明，这起死人事件不但与田枫无关，而且他们抢救及时应该记功。为什么李书记非要置田枫于死地呢？看来这里面是有文章。……”想到这里鲍华民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跑过去抓住田枫的手连声说：“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一语点醒了梦中人，要不是你的提醒我老鲍打了几十年的柴就一炉给烧了！老田啊，这几天委曲你了，你大人不见小人过，原谅我的不敬和冒犯……”

“好了，好了，人无完人孰能无过？再说你这也是情非得己嘛！”丘八佬大度地与鲍华民握手言和。

鲍华民的审查就此结束了，他在结案报告中以翔实的证据排除了田枫刑讯逼供和失职渎职的可能，肯定了他们为抢救死者所做的工作，认为田枫不应受到审查，而是应该记功。最后建议对邹长春立案审查。。

李浩天看了鲍华民的报告气得直骂娘。“鲍华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不想想没有我李浩天你能当上科长吗？不帮老子办事倒也罢了，还要拆我的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你以为你是谁？凭你一纸调查报告就能保田枫过关吗？就凭你的建议就可以把事情翻个个吗？你想查谁就查谁还要我这个政法书记干嘛？不自量力！哼！东方不亮西方亮，动不了法难道就不能用政纪处理他吗？”他把报告往旁边一甩，抓起电话手机就打通了公安局聂局长的电话。“喂，聂局长吗？嗯，我李浩天呀，嗯，是这么回事，田枫审讯致死人命的事经过这几天的审查，问题不小哇！我反复考虑，觉得还是应该给他一条出路，只要一动法，他的下半辈子就算完了，我心不忍哪！我看你们党委研究一下，报一个党纪政纪处分的意见上来吧！……”

聂局长明知是丘八佬因李奇的事和那两首诗得罪了李浩天，才接二连三地遭受不公正的对待，这次死人事件根本与田枫无关，他还是死死地抓住不放。从他电话里的口气看，他是既要当b*子又想立牌坊，既要整死田枫又要当好人。聂局长左在为难，按李浩天的意思办吧？实在是委曲了难得的优秀干警，挫伤了广大干警的积极性；顶着不办吧？李浩天又实在得罪不起，他仗着上面有人在市里一手遮天，连市委书记都怕他三分，我一个小小的公安局长还不是他砧板上的肉？他反复权衡利蔽，最后还是决定牺牲丘八佬以求自保。他在党委会上传达了李浩天的指示，又苦口婆心地反复做其他党委成员的工作，最后免强通过了给予田枫同志行政警告处分的决议。可是一报上去李浩天就在电话里向他大发雷霆，说他是和事佬，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

没过两天，李浩天转来了市委的批复，处分之重出乎人们的意料。市委的批复是党内记大过，撤销行政职务调离公安机关。对于这个处分决定广大干警想不通，聂局长也想不通，他为这事专门找市委书记作过一次长谈，市委书记这才明白事情的真像，并表示有错必改。但市委决议已经作出，未经市委讨论自己不能推翻，鉴于目前的情况，只有暂缓调离待市委重新讨论后予以改正。

丘八佬又再次被凉了起来。

（九）

面对李浩天的打击迫害，丘八佬不以为然。他内心有一个信念：蝇翅不能蔽日，只手岂能遮天？自己原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伟大军队的一员，虽说如今脱下了军装，火红的军旗却一直在心中飘扬，有了心中这面军旗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就一定可以冲破这黎明前的黑暗！

丘八佬一副若无其事的祌态，该干什么照例干什么。可是他的事却在广大干警中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极大地挫伤了广大干警的积极性，对刑警大队的打击尤为严重，除少数几个人外绝大多数都懒了心，往日办案的那股子劲再也提不起来了。刑警一松，刑事犯罪的势头哄地一下就起来了。特别是侵财犯罪来势异常凶猛，从未发过的高楼入室盗窃案忽然接二连三地发生，才几天时间飞贼案就闹得市区人心惶惶。刑警大队也曾出动过现场，可是一连几个现场都是一无所获，不但没有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物证，而且连犯罪分子的进出口都没有找到。

系列飞贼案不但闹得市民不安，就连市里的高官也如坐针毡，生怕一旦飞贼光临而漏了多年苦心经营的底，有的竟长夜不眠轮班守护。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多次召开专题会议听取汇报，并向公安局下达了限期破案的硬指标。

为了尽快侦被系列飞贼案，公安局党委动员了一切力量，在市区范围内开展了声势浩大的破案战役。可是现场情况不清，没有任何痕迹物证，犯罪分子是怎样进入室内的都没搞清楚，被盗的又全是现金，脏物也没法控制，在这种情况下搞破案战役无非是做做样子，敷衍一下领导而已。表面上搞得轰轰烈烈，又是巡警巡逻，又是派出所蹲点守候，还有大批刑警穿街走巷，而实际上呢？还是老虎咬石滚——无处下口。

丘八佬也因此被再次启用了。易娟和我又成了他的老搭档。

我们上案的第二天晚上又顶风发了一起飞贼案，接到报案后刑警大队的刑警几乎全部到了现场。丘八佬和我们小组也来到了现场。

被盗现场位于大富豪小区，那是一栋七层的楼房，被盗现场是中间那个单元靠右侧的第五层，楼梯间安装了智能防盗系统，居室安装了盼盼牌高级防盗门，可谓是固若金汤的双保险。居室的阳台外层是16号钢筋焊成的防盗网，内层是铝合金封闭窗，窗户外侧也全部安装了16号钢筋焊成的防盗网，就连厕所内的小窗户，外侧也安装了铝合金防盗网，整个居室简直就是一个硕大的保险箱。现场内没有留下脚印指纹和任何蛛丝蚂迹，防盗网、安全门全部完好无损。现场勘查无功而返，邹长春只好带着出动现场的刑警悻悻地离去，丘八佬固执地不肯离开，我和易娟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难道盗贼真如市民传说的那样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缩骨飞贼吗？这种只能忽弄三岁小孩的传说不但刑警们不信，就是稍有头脑的人都不可能相信。丘八佬就更不可能相信了。可是盗贼究竟是怎样入室的呢？刑警们想不通，丘八佬更想不通，他想，自古到今有犯罪就有现场，有现场就一定有出入口，这是一个恒古不变的真理，现在我们没有发现说明我们的工作存在漏洞。他带着种种疑问来到了楼房的最底层，一边围着楼房踱着方步一边思考着问题。突然他发现了一个感兴趣的问题，他发现被盗居室的厕所窗户旁边有一根铸铁下水管。难道飞贼是从这下水道上爬上去的？他急忙跑过去察看，果然下水管上有攀越痕迹，这一发现令他兴奋不己。他立即吩咐我和易娟找来一根绳索，他把绳子的一头往自己腰上一糸，另一头交给我，接着他就从楼顶的下水管往下爬，一直下到四楼厕所窗户的遮阳板上。他站在遮阳板上开始对五楼的厕所窗户进行拉查，他用放大镜对铝合金防盗网一寸一寸的仔细观察，功夫不负苦心人，他终于发现了压条螺丝上留有新鲜的拧动痕迹，铝合金窗户上有几枚比较清晰的汗液指纹。

出入口终于被田枫我到了，闹得全市沸沸扬扬的飞贼案从此出现了转机。究竞全市的高楼入室盗窃案是否一人所为？仅凭这一个现场是无法並案的，为了弄清情况，丘八佬带着我和易娟一口气重新复核了市区所有的现场。通过复核发现情况大同小异，厕所旁边都有下水管，盗贼都是卸开厕所窗户的铝合金防盗网入室，得手后又将其恢复，在室内勘查根本无法发现，在复核中他又提取到了几枚有价值的汗液指纹。回到队里在痕检技术员的帮助下对所提取的指纹进行了比对，经过反复比对，几个现场的指纹特征相同，可以肯定系一人所为。

聂局长听说丘八佬发现了飞贼的线索，就亲自到刑警大队主特召开了案情分析会，组织破案战役。历来都是唱主角的邹长春今天被聂局长凉在一边，反到让丘八佬独领了风骚。邹长春哪能受得了这种窝囊气？本待说几句橇刮话，但一想，到底是自己技不如人啊，自己堂堂一个科班出身，又在刑偵一线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再怎说也比半路出家的丘八强呀？可偏偏就让人家给发现了问题！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也罢，且听他如何念这本经吧。

丘八佬首先介绍了现场，接着就分析案情，他说：“从系列案的现场情况分析，我认为犯罪嫌疑人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是个头瘦小身轻如燕；二是受过专门的爬墙登高训练，或武术轻功训练；三是具备较强的反偵察技能。从被盗的对像看，基本上都是有条件购买上中等商品房的小康之家，且作案难度较大，这说明不是一般的见什么偷什么的流窜犯。这一现象说明犯罪嫌疑人作案选择性很强，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为此，我认为偵破这一连串的盗窃案必须是深入排查与重点地区蹲点守候相结合。排查也应该一改过去以两劳回归人员为重点的贯例，着重捞沉脚魚……”

聂局长和多数与会者都认为丘八佬的分析有理有据，偵查方案可行，便当场拍扳，成立了以丘八佬为首的偵破专班，以治安大队和派出所为主的守候布控专班，两套锣鼓一齐打，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

破案战役不声不响地开始了。

（十）

偵查工作一开始，丘八佬就将人马撒向全市，展开了以居委会为单位，逐一不漏地摸排。经过第一轮模底全市符合年龄段的对像有1243人，其中具备爬高技能的有109人。丘八佬对第一轮模排的情况进行了认真分析，要求第二轮排查要对具备爬高技能的109人查死查实，做到认定有据，排除有理。

第二轮排查进行得十分艰难，不是找不着人就是不配合，刑警们克服了重重困难，用了六个昼夜终于有了质的突破，发现了一个名叫王华兵的人有重大嫌凝。并密取到了他的指纹。经过与现场提取的指纹反复比对鉴定，确认系列案系王华兵所为。于是，丘八佬当即决定连夜拘传王华兵。

凌晨一点，丘八佬带领刑警如神兵天降，王华兵在睡梦中束手就擒。

夜深人静，万籁无声，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此刻早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可是，刑警大队办公室却灯火通明，一场神探与魔鬼的较量正在这里进行。

王华兵是四年前因偷盗被武警特种兵分队开除军籍遣送回家的，在部队受过严格的徒手攀越楼房和偵查技能训练，具有较强的反偵察技能和对抗审讯的策略。审讯一开始王华兵就以攻为守，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指责公安机关冤枉好人，接下来就来一个要得功夫深就是不做声，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以沉默来对抗。丘八佬面对狡猾的对手不焦不躁，娴熟地运用了各种审讯技巧，经过五个多小时的短兵相接，最后在铁的证据面前王华兵终于败下阵来，不得不交待了全部罪行。

他交待说：“作案也如办工厂、做生意，讲的是效益二字。我跟那些下三烂的小偷不一样，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武林高手，怎么能像那些下三烂一样饥不择食呢？所以我的目标就瞄准在那些先富起来了的小康之家。不过那些小康之家的防范也特别严，这对我来说既是坏事也是好事，坏事是增加了入室的难度，不过这点难度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不暪你说，我在部队那会儿曾经是徒手攀越标兵，这点难度算不了什么。为什么说又是好事呢？我不说你们可能想不到，其实也是明摆着的事，那些防护设施好的人家平时都极易疏于防范，睡觉时心态宽松，睡得也死，有点把响动也不当回事。有时举家外出打牌，整夜夜不归营，在他们夜不归营的时候你就是敲锣打鼓地偷也没有危险，再说防护再严密也有软肋，坦克防护好吧？底部就是它的软肋，他们把房间的阳台、门窗防护得如铁桶一般，可就是忽略了厕所的小窗户，……”

我万万没有想到偷盗还有这么高深的学问，同时也对王华兵深深的惋惜，好好的一个人材为什么偏偏不走正道呢？

王华兵找丘八佬要了一支烟。点燃猛吸了几口，又接着交待，没想到他竟说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

他说：“有一天晚上我钻进了绿洲花园的一间居室，室内装修得像五星级宾馆一样富丽堂皇。没想到竟是政法委书记李浩天‘二奶’的居室。我进去那会儿李浩天正在和‘二奶’‘扮法事’，我吓得没敢动，‘法事’完后他们又说了一阵话，后来就睡着了。他们睡着后我就开始做‘生意’，打开保险柜一看把我吓呆了，里面的定期存单足有上百张，金额不下五百万元，还有劳力士手表和珠宝钻戒。我连忙关好保险柜，从原道返回……”

拨出萝卜带出泥，抓了个飞贼破了系列高楼入室盗窃案还供出了一个贪官，这是一个不小的收获。丘八佬对贪官狠之入骨，有了这个机会是绝不会放过的。他将王华兵的供词复印了三份，分别寄给了中纪委，省纪委和省高检。

（十一）

丘八佬这三封信寄得正是時候，正好赶上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最高人民检察院联合作出严厉打击职务犯罪决定的出台。中纪委，省纪委和省高检对他的信都十分重视，中纪委指示省纪委和省高检立即成立联合工作组，对李浩天的问题立案偵查。

国庆节刚过，联合工作组就来到了绿洲。工作组由省纪委郑副书记挂帅，省高检反贪局是李浩天一案的主办单位。工作组来到绿洲的当天夜里就约见了丘八佬。丘八佬如实地向工作组汇报了在办案中发现的情况。接着工作组又提审了王华兵。

第二天清早，省纪委郑副书记忽然出现在绿洲市市委书记的办公室，提出要见李浩天。市委书记不敢怠慢，连忙拨通了李浩天的电话。

李浩天放下电话，兴冲冲地来到了市委书记的办公室。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省纪委郑副书记和两名纪检干部，心里一格楞，顿时觉得不妙，他是一个十分滑溜的官场老手，稍一迟疑便缓过了神来，随即满面堆笑地上前打招呼。

郑副书记没有欠身，只是用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让他坐下。李浩天见郑副书记如此神态，心里便忐忑不安起来，窄窄为为地在对面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郑副书记见李浩天坐好了就对李浩天说：“李浩天同志，现在我宣佈省委纪律检查委员会的决定，从即日起对你进行‘双规’，希望你能很好地珍惜省委给你的这次机会，争取主动，如实地把自己的问题向组织上交待清楚！”说完向身旁的两个纪检干部丢了一个眼色。两名纪检干部随即起身将李浩天带了出去。他与市委书记打了一个招呼也跟了出去。

就在郑副书记宣布对李浩天实行“双规”的同时，省高检的检察官依法对李浩天“二奶”的居室进行了搜查。经过搜查，发现以不同名字冠名的定期存单86张，合计金额达四百三十二万余元，劳力士高挡手表三只，钻戒四枚等一批贵重物品。经过对“二奶”的讯问证实，上述存折和物品均是李浩天寄存在该处的。

李浩天见到检察官手中的证物一下就傻了眼，只好乖乖地交待问题。为了能够得到从宽处理，又主动揭发了几个副书记副市长和一些科局长的问题。李浩天因受贿被捕，同时还挖出了一伙贪官，在绿洲市引起了震动，市民们拍手称快，燃放鞭炮张灯结彩来庆贺反腐败战役的胜利。

李浩天倒台了，太子党也从此失去了庇护。丘八佬又向局党委提出了摘掉太子党这个毒瘤的建议，这次引起了局领导的重视，市公安局党委决定打铁趁热，连夜端掉这个毒瘤。公安干警对这伙黑恶势力早就恨之入骨，一听说对太子党下手，个个磨拳擦掌。局党委一声令下，全局干警闻风而动，一时间警笛呼啸神兵天降，太子党骨干一个个在睡梦中被抓获，除李奇之外无一漏网。市民们闻知横行乡里的太子党覆灭，连夜敲锣打鼓，载歌载舞欢庆绿洲从此亮了天。

正当金市人民沉浸在欢乐之中的时候，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发生了。李浩天一干贪官被押走的那天下午，丘八佬带着我和易娟在绿洲花园核实一份材料，回来时我们三个人边聊边走，准备到我家打一餐秋风。我们走到市第一小学门口时正好赶上放学，几千名学生哗啦一下把几条马路挤得水泄不通。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马路上蜂拥的学生就像鸭儿扑水一般一边向两边抱头鼠窜一边哭喊着，惊叫着。我急忙抬头前看，只见李奇驾着一辆卡车从前面不远的院子冲了出来，左右摇晃着向学生最多的马路上猛冲过来。

“不好！”丘八佬大叫一声迎着疯狂的卡车冲了上去。

我本能地一把抓去，但没有抓住。

“阿枫——”易娟焦急地叫喊。她那发自肺腑的呼叫声在嘈杂的哭叫声里显得那么的弱小，除了我谁也没有在意。她那充满柔情的呼唤，充满爱意的挽留丝毫没有减缓英雄的步伐，未能挽留住一个鲜活的生命。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丘八佬像箭一般呼地一下就冲上了大卡车的踏脚板，猛地一下拉开了驾驶室的门，一手抓住方向盘，一手将李奇推倒在右侧，猛地一脚煞车，眼看一起利用交通工具报复杀人的恶性事件被制止了，卡车即将停稳，我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就在这时，倒在右侧的李奇突然举起一把大号扳手，猛地一下砸在丘八佬的头上，鲜血立刻从头发丛中一涌而出，丘八佬顿时晕了过去。李奇抢过方向盘，一脚油门踩到底，卡车又像野马一样冲向惊慌失措的小学生，眼看一场血案不可避免，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丘八佬忽然清醒过来，他来不及擦一下满脸的鲜血，使出吃奶的劲抓住方向盘，猛地向无人的河边拉了一把，卡车像脱了缰的野马轟地一声窜进了绿溪河中。无辜的学生得救了，丘八佬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丘八佬为制止一起疯狂残害学生的恶性事件而英勇牺牲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绿洲的每一个角落，人们含着热泪从四面八方涌向烈士的灵堂，全市的学校都派出了他们最优秀的鼓乐队为烈士壮行。市委、市政府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全体民警都身着新警服，佩戴黑纱肃立灵前。昼夜轮流为他守灵……

易娟扑在丘八佬的遗体上哭得死去活来……

有人说天惜英才会降热泪，也有人说易娟的真情能感动上苍。出葬的时候果然天降滂沱大雨，淋湿了绿洲大地，淋湿了全市民众的眼睛，地慟天哀，情景肃穆。灵车路过的街道两旁站满了前来送行的市民，送行的队伍越走越长，渐渐地汇成了一支十多万人的送葬大军，人们说这种场面只有当年周总理逝世才有过，但要说是自发，丘八佬的葬礼当是史无前例。

丘八佬走了，他走得是那么猝然，那么壮烈，那么的义无反顾！

不！他没有走！他永远地活在我的心中！

本文已被编辑[ziyan0826]于2006-7-14　12:24:43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