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我来了

整个宇宙骤然黑下来

在你肩上流着瀑布潺潺

我从水声提炼一尾黑色的悲哀

独点不亮你内心的茫然

多少山盟给山挡住了

多少海誓让海消蚀了

你抓住的竟是一把呜咽

伸开来

但见满天的蝙蝠飞窜

来来

你我共坐这历史的黑暗

万里河山便缩成促膝的一寸

说什么天长地久

说什么海枯石烂

默默的对视

已酿造出美丽的永恒——

一束罂粟在你眼里开花

芬芳了这夜的宇宙

宇宙的黑暗

问题的根本在

我已吃掉宇宙的光明

光明在我体内喧嚣

孕育着另一个宇宙

宇宙包容我我包容宇宙

我就是那酝酿了千年的呐喊

老找不到合适的嘴来执行

呵，假如

假如你的小手

能够以落日的悲壮

劈开我禁锢的胸腔

这光明便属于你的了

光明从我幸福的伤口飞泻

缤纷成一树石榴的绚烂

一个甜蜜的五月——

我的头壳炸裂成一瓣瓣欢乐

你乃握住坚强

之二

轰然一声

从唐诗钓来的爱情

跌入黑色的河流

瞬间不见了

我讶异，　这时

乍见你从下游来

袖底拢浣沙女的哀怨

髻发飞现代人的浪漫

款款然飘飘然孑孑然

走下一路雨季迷蒙

我问青天

归期何期

归期早写在晚唐的诗中

在巴山的夜雨

待剪的烛花

随着季候开谢

它的苦泪总找不到一副脸来安置

你我再次相逢

免不了隔世的怔忡

寒喧之前有些咳

沉淀了一千零一夜的咳

重重，竟点亮死去的太阳

窗外

啁啾的鸟声是我的宣言

你听不听得懂且不管它

反正我们坐成永恒

之三

我必须走了，必须

二十岁说过的话

三十岁又得重说

二十岁说出来金光四射

三十岁便寒星闪烁

岁月的蝉蜕包不住少年的热情

还了我太初的混沌

我乃宇宙初生的死寂

最清醒的时刻

是你的笑魇

我必须走了，必须

或许

用我最轻最轻的脚步

量出那些上古的神话

你侧耳谛听

总听出些茫然

一些美丽，甚许悲凉

我必须走了，必须

你无言的眼神是饯行的盛宴

我将用它饲养寂寞的日子

——对饮的三人中

必定有一个真我

借月光的朦胧写诗

用影子的潇洒狂言

然后我倒地大睡

在梦中呕吐那么多浪漫

让历史来收拾这一片狼藉

竟是一桌丰盛的晚餐

1993　8　22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