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叶利正在书房里整理一篇关于教育的论文,儿子小凯走进来,一声不吭。
叶利一回头看见儿子站在身后,吃了一惊,“孩子,有事吗?”“妈妈,我恨自己。”说完,小凯飞快地进了他的卧房,反锁了门。叶利被挡在门外,她一面叫着儿子的名字一面用手使劲拧着门把。“打开门跟妈妈说说怎么回事啊,儿子。”“妈,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吧。”
吃晚饭的时候,小凯从房间里出来,坐到饭桌旁,叶利一颗不安的心才慢慢放下来。小凯扒拉了几口饭,停下来望望他爸爸又望望叶利,“爸妈,老师公布了小学毕业考的结果,我没有考上四中。我好难过,好恨自己。”听到儿子的话,叶利才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尽力了吗,小凯?”“妈,你忘了前几天我跟你说的话吗?”叶利眼前浮现出几天前的一幕。考试前夕,叶利帮儿子削好铅笔,收拾好书包,小凯懂事地对她说,“妈妈,你都瞧见的,我是一贯用心的学习积极分子,又是班长,准能上四中,跑不了。”叶利夹了块肉片放到小凯的碗里,“恩,那是尽力了,是不是发挥失常?”“考过了,就放在一边。吃饭吃饭。”小凯的爸爸皱着眉头。
这时,叶利的手机响了,是儿子同班同学蒙蒙的妈妈,“叶利啊,蒙蒙没考上四中,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是学习委员啊,成绩一向在班上前三名的。到底是怎么了?”“小凯也没考上,成天无精打采。可能是发挥失常了吧,我们也不要怪孩子。”“叶利,明天我们一起去问问,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去哪里问啊,听说批改都是机器操作,查不到痕迹也不让查。”“光一个结果,没有分数,说不过去啊?”
挂了电话,叶利轻轻拉过儿子的手,坐到书桌旁。儿子小凯呼啦啦翻着桌上的语文书,“妈,我想好了,一般的学校名气不大,可安静,也能学。”“哦,对了,蔚然考得怎么样?就是总是在你们班尾巴上晃来晃去的那学生?”“说来也奇怪了,妈妈,蔚然居然上了四中呢。”“是吗?有这回事。”
二
打完电话,蒙蒙的妈妈推开了女儿的房门。蒙蒙趴在桌边的灯下,写着什么。蒙蒙的妈妈轻手轻脚地伸过头,想看个究竟。只见方格子纸上写着这样的话:
有一只蝴蝶在田野上飞,我放学归来,看到了它。它在召唤我,让我跟随着它。我叫了小凯、还有蔚然,我们一起蹦蹦跳跳地跟着它,它在低低地飞,我们在地上欢快地跑,多高兴啊。那张写着结果的纸变成碎片,被风吹到了半空中。跑啊跑啊,我们在一个山洞里了,没了热风,没了虫鸣,凉凉的,舒服极了。我们三个走啊走啊,面前的路越来越宽,突然蝴蝶停了下来,我们定定神,发现到处是钱,一捆捆的钱。我们从来没看见这么多的钱,一时之间,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忽然,地上竖起一块牌子,我们走上前,上面写着一个问题:钱是万能的吗?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吗?请回答后才允许·……
“妈,你说钱是万能的吗?”蒙蒙猛地扭过头问。蒙蒙的妈妈愣了愣,没缓过神来。
“怎么这样问呢?蒙蒙。”
“你先回答我,妈妈。”
“钱当然很重要,只是……”“我懂了。”蒙蒙很快地打断她妈妈的话,走到床边躺下,拿被子蒙住了头,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三
“小凯她妈,你怎么还在家里啊?这几天,我腿都跑断了。”在电话那端,蒙蒙的妈妈气喘喘地说,“我们得赶紧多准备点钱再去张罗张罗孩子们的学校,蔚然的妈妈说这事跟学习成绩没关系,送钱是正事儿。见了面再说吧。”
两个妈妈在约定的茶坊见了面。蒙蒙的妈妈喝了口水,“我总算知道这世界怎么了,什么狗屁重点中学,都是钱塞的。蔚然他妈说,有很多人半年前就在疏通关系了,她说蔚然的成绩不好,但不能一歪即歪,一定要上个重点,重新打底子。她还以为我们了解,哪里知道是这样的情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别念念叨叨的了,赶紧地跑关系去,据说还来得及。”
四
回到家里,叶利开始淘米煮饭。蒙蒙和小凯一起走过来,蒙蒙说,阿姨,我早就知道事实的真相了,只是不想让你们着急。我和小凯讨论过,如果一个小学毕业考都要花掉你们七八万,还不算其他书杂费,那整个的书读下来,你们不都还玩完。这样的结局不是我们的错,也不是你们家长的错。
叶利陷入了沉思,这究竟是谁的错呢?莫非金钱就是那真正的始作俑者?在强大的升学压力下,家长和孩子还有学校都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家长需要承受这样的压力,难道孩子也要跟着一起承受吗?
“我们的教育机制还要不断健全,归根结底是要处理好学校内外部环境和人的关系。”叶利在论文的结尾加了一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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