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的日子很苦,拖着两个孩子,种几亩地,家里家外的事务,常年就没个闲的时候。
二叔在城里上班,很能挣钱。在外人看来,二叔是那种不顾家的人,只要自己活的逍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二叔不常回家,有时回来了,最多停两天,立马就走人。二叔把家看的很轻,甚至还没哪个旅店使他留恋。
二叔不爱二婶。他们的婚姻是父母包办成的。刚结婚不久,二叔就闹离婚,只是二婶死活不松这个口。那阵子,二叔没少打她,打就打了,想离婚没门。后来,二叔在外头
有了女人,就更不顾这个家了。搞的二婶多年怀不上孩子。
婚姻这等事儿,多少也得讲点般配。二叔是响当当的中专生,人高马大,英俊潇洒,很有绅士风度。而二婶呢,一米五的个头不说,大字不识一个,又不善打扮,在乡下的女人堆里,也显得很一般了。二叔说,这样的婚姻他没法活下去,二婶说,贪上这种没良心的男人倒了八辈的霉。
不管怎么说,闹腾了几年,家庭总算维持了下来。至于二叔怎么最终没丢下这个家,用二叔的话说,他活该跌在她的泥坑里,都是命。说的是那年冬天,二婶去城里找二叔,碰巧捉到一个女人正和二叔赤luo裸躺在一张床上。二婶又哭又叫,找到单位的领导,寻死觅活,诉说二叔的坏话。领导就找二叔谈心,人嘛,可不能学陈世美,进了城忘了结发妻。如果知迷不悟,组织上会严肃处理的。二叔知道严肃处理意味着什么,二叔怕回到那个穷山沟里去受苦。就向领导检讨了自己的不是,保证和二婶破镜重圆,当晚就和二婶睡在了一张床上。
就我本人讲,我既可怜二婶,又同情二叔。我觉得,有了这种婚姻,就同时注定了两个人的不幸。只是二叔在城里,不管怎么说,日子总是好过的。而二婶过的就苦兮兮了。没柴她得劈,没水她得挑,没面她得磨……一大堆的活儿压在这么个女人身上,真的叫人同情!
所以有空儿,我总帮二婶做些力气活。近门邻居,有困难帮一把,也是应该的。可是每次二婶都表现出感动的样子,干一点点的活儿,要听她说半天的好话。二婶是一个很厚道的女人,得了别人的恩,就想着怎样的报答。常常,二婶做了好吃的,总叫我吃上一些,如果我不在,还要给我留上一些。
二婶说,娃子啊,等你二叔回来了,说啥我也得给他说一声,城里有了合适的活儿,就让他给你找一份。
我笑笑,心里清楚,就是城里真有了合适的活儿,要是二婶讲给二叔,一百个不成!我说二婶,二叔在城里忙,可不能给他添乱,惹二叔不高兴,他就更不回来了。
二婶听我这么说,尴尬地苦笑,把脸转向一边。
秋天来了,淫雨一落就是半月不住。村上到处都是稀泥糊糊,没个伸脚的地方。因为没有胶鞋,我便出不得门。二婶来我家串门,见我这样,就说,你二叔有双胶鞋放家多年了,我给你拿来穿。二婶回头就把胶鞋给我送了过来。穿上二叔的胶鞋,很合脚。二婶想的真周到。叫我心里热乎乎的。站在我身边的二婶,也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第二天,我正在吃饭,二婶来到我家,一身的泥,头发乱乱的,眼里噙着泪水。
我问:二婶,你是咋的了?
二婶便抽泣开了:你二叔回来了……他要那胶鞋……
我的泪水猛地流了出来,为这胶鞋,二婶一定受了不少的委屈·我放下饭碗,就去脱胶鞋。我说,二叔要穿,那就给二叔穿好了!
二婶颤颤地接过胶鞋,说了句,我真的没用啊!便往回走。望着二婶的背影,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为这事,我恨二叔,在我心里,二叔是一个极不讲情意的混男人!
大概个把月后,我去镇上赶集,碰上了二叔。我正想躲开,却被二叔叫住了。我冷冷地问,有事啊?二叔在我肩上拍了一下说,娃子啊,二叔对不起你,只是……二叔说话
的声音带着忧伤。突然,二叔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塞进我手里,二叔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娃儿。去商店买一双新胶鞋吧!今天二叔出差到这里,就不回家了。你知不知道,二叔的活的难受啊!
二叔的话,说得我又是两眼的泪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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