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双琴就帮丈夫小江打好了烟包。

双琴把合同本递给小江，说：“这回村上就数咱的烟烤的好。看你能卖个啥等级。瞅咱那合同本上，橘黄黄的烟，叫你一卖，都是不值钱的号，真的丢人啊！”

小江低声嘟哝道：“收烟叶那地方，不光烟叶分等级，人也分等级啊！不过这回你放心，就咱这烟叶，真卖不了上等号，回来你骂我！”

双琴在小江身上拍一把：“骂有啥用？俺还舍不得呢！走吧，趁早没人挤。我可在家等你卖回个好等级！”

小江憨笑着，把烟包抗在肩上，就上了去柳镇的路。

因为走十几里的山路，小江到烟叶收购站的时候，院里已挤了不少人，小江就排上了队。可是人不停地拥来，有的照规矩排队，有的人就往前挤，弄得大院里闹哄哄、乱糟糟。维持秩序的大个子手提话筒，不停地吆喝着：“排队！排队！”然而没用，没排队的照样挤到了前头，排队的原地不动地挨在那里。

小江有些心急，对挨近自己的一位汉子说，这样下去，怕晌午也卖不了。你帮我看着烟包，我去前头看看。

汉子说，看也没用。挤在前头的，和收购的都有关系。看了落个白生气。

小江还是挤到了前面的磅前。他想看看验级员是怎样个验法儿，也好跟自己的烟做个比较。看一会儿，小江就兴奋，那些烟远不如自己的好，就中橘一、中橘二地卖上了。他满有把握，今天一定要卖个好价钱，回家也好给老婆一个惊喜

天快晌午了，火辣辣的太阳硬把人往死里烤。售烟的烟农为了把烟卖掉，挤着叫着骂着，一片混乱，烈日下，散发出难闻的汗臭。

终于挨到小江了。小江把烟包往磅上一放，解开包皮，那样子，象是向所有的人展示自己的杰作一样，然而还没等他定下神，验级员就叫道：“中橘四！”声音响亮。可小江象是没听到，歪着头又问：“师傅，你说的啥？再叫我听一遍！”验级员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小江听明白了，几乎哀求地：“师傅，你再看看中不？可不能让我贱卖的太多呀！”验级员看也不看他一眼，声硬地说：“不卖快拿下去，别耽误了别人！”那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小江把烟包从磅上拽下来，泪水在眼里打转。他抗着烟包往回走，那样子极可怜的。他在想，这样回去，如何给老婆交代呢？

恰在这时，一个远亲的表兄走了过来，问明了情况，把胸脯一拍，说：“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卖一个好等级回来。不过有言在先，中午这顿饭你可请定了。”

小江应承说，只要卖回一个好价钱，就是把它吃完了也痛快。不一会儿，表兄回来了，乖乖，全是中橘一！和中橘四比起来，就是几元的差价。看来这卖烟，最重要的是人的等级呀！

小江感激地望着表兄，身子抖抖的，显出从没有过的兴奋。小江把手一挥：“走，到我们柳镇最好的酒店去！”

表兄又叫上两个朋友，他们一起走进了全镇最有名气的“喜来登酒家”。表兄也不客气，点了一桌的菜，又点了好酒。狂吃猛饮，不一会工夫，几个人都有了醉意。小江夹在三人中间，怯怯的样子，如同夹在狼群中的羔羊。然而小江实在太高兴了，种了几年的烟，卖了几年的烟，从没有卖过这样的好等级。小江不停地说着：“今日我高兴呀！今日我高兴呀！”

表兄说，实不相瞒，那验级员就是我的大舅子！

傍晚的时候，小江回到家。双琴说，快让我看看，到底卖的啥等级！

小江把烟票递给双琴。双琴看了，差点跳起来，连声说：“好好！好好！种了几年的烟叶，咱也算风光了一次！”

小江呆呆地立在那里，如同一只瘟公鸡，卖烟的钱都花在了酒店里……他该怎样向妻子交代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