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梦中的萤火虫古渡闲人

发表于-2006年07月12日 早上8:37评论-1条

——谨以此篇献给当年在自卫还击战中牺牲的战友

天黑的像地狱,黑的你怀疑自己是否成了瞎子。在幽黑难测的深处,一点一点的亮光忽忽悠悠像长了翅膀的小星星飘飘而来,它们手提小小的灯笼结伴飞舞,匆匆忙忙,飞去又飞回,似在找寻那失落已久的梦……

那是我梦里的萤火虫,自我由书中认识它,又从梦中与之相识后,它们就像一颗颗美丽的星星,夜夜飞舞于我的梦中,为我驱散梦中的黑暗和童年的孤寂,点亮我心中幻想的油灯,伴着我一天天长大,可我却一直无缘睹其真容。

一九七九年初的一天夜里,我做为解放军的一员正集结在云南红河岸边的营地待命出击,全付武装的战友们被热血激情烧的口干舌燥,尽管请战书写的慷慨激昂视死如归,可毕竟是有生第一次面临这种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人人都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大战在即,一切都像凝固了一般,没风,草不摇,叶不动,连平日唧唧不休的小虫也闭气无声。山脚的小溪像急欲逃走,湍急的流水声此时听来就特别清晰。溪对岸葱葱郁郁的密林草丛中也不知道藏匿了多少伏兵,有多少黑洞洞的枪口炮口正瞄着我们弯弓待发。

南国的夜空不比北方,是一种透明的黑蓝,那一夜,星星特别的大,特别的多,也特别的亮,挤挤挨挨的,让你晃忽似在梦中。

“嘿!你看,这满天星星,真像我们家乡的萤火虫哎!”我的战友,外号“诗人”的小梁捅捅我的胳膊说。他是个瘦小干练的小伙子,有着南方人的机敏和灵巧,笑眯眯的小眼睛透出过人的聪明,为人热情诙谐又活泼。叫他“诗人”是因为他每天都以诗来写日记,还在军报上发过几首不太长的诗作,挎包里随时装有一本《普希金诗选》,没事就拿出来读。大家管他叫诗人他觉得也是应当应份受之无愧,还颇为自豪。可他此时的一句萤火虫却勾起了我的童年旧梦,就追问了一句:“你们家乡真得有荧火虫?”“那当然。”他口气很是骄傲,“多了去啦!一到夏天,成群打伙的,把田里照的犹如明月在天。萤火虫那亮光有青白,也有暗红,有特别亮的,也有黯黯的,轻轻的飞,嗡嗡的唱,看见它们那自由自在的飞舞你会感觉似在梦里一样。听我们那的老人说,每只萤火虫都是一个死去旧人的灵魂,一到夏天就从天堂飞落人间,来看望自己的亲人,并祈祷一年风调雨顺。哪年荧火虫最多,哪年年成就最好。无月的夜里,田野被漫漫无边的黑暗笼罩,它们就像一点点小星星,高高低低的飞来飞去。你会以为天上的星星集体下凡到了人间,那里面,可能就有美丽的七仙女,正打着灯笼四处找寻她亲爱的董永……”他仰望夜空,似陷入甜甜的缅想,好一会才压低嗓子对我说:“打完仗,我请你到我们家乡去看萤火虫。”“一言为定!”我重重地拍了一把他的肩膀,说。萤火虫逗起的兴奋多多少少缓解了一身的紧张。“只是,此一仗之后,不知还有没洒家呢。”我苦苦一笑说。他轻轻拍了我脑袋一下:“胡说什么呢!我们都会活着的,哈哈,我早代你和阎王爷签好百年不死的合同了。”

我不知道那时的“诗人”自己正咀嚼着一颗难咽的苦果,在以貌似轻松的闲聊和玩笑抚慰着心中难言的苦痛。

夜半时分,红红绿绿的信号弹突然间从四面八方腾空而起,紧接着便是团团火光拖着亮亮的尾巴划破夜空掠过我们头顶呼啸而去,远处的炮阵地一片隆隆之声,地在动,山在抖,黑沉沉的夜空也跟着燃烧起来。远远近近的爆炸声连成一片滚滚闷雷。小溪对岸,敌人的碉堡在团团耀眼的闪光中灰飞烟灭,抵抗的堡垒成了葬身的坟墓。

白天刚挖好的猫耳洞我们还没来得及享用就在一声命令中急匆匆地出发了。

我们跨过了小溪,踏上了异国的土地。我们出国了。

拂晓,我们排已深入敌军纵深阵地三公里,通信员步话机里依然传来连长那沙哑的声音:“报告你们的方位?好!命令你们迂回到801高地南侧,伏击企图从金水桥南逃之敌!”感觉上那一切像在电影中。山高林密,遍地杂草荆棘,前面的战友挥动砍刀破路前进,那一刻你会明白什么才叫披荆斩棘。

可怖的寂静时时被这儿那儿的枪声炮声打破。

“诗人”学着电影《列宁在十月》中列宁的样子表演着说:“死亡,它不属于我们无产阶级,而属于那些地主和资产阶级!”引得战友一阵欢笑。笑如清风,冲淡了那令人难耐的紧张气氛。

“诗人”不相信死亡,昨晚他说过我当时未明白的一句极富哲理的话:“死亡是一切痛苦最终的归宿。”他主动请缨冲在队伍前头,大模大样地提枪舞刀,距我仅十步之遥,还不时笑眯眯地回头举枪招呼后面的战友跟上。

太阳升起来,满山遍野闪烁着露珠那宝石一样的亮光,昨夜的一切幌如隔世。明媚的阳光照着漫山的攀枝花、木棉花、山茶花,红的似火,白的如雪,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若不是路边时见被炸死的敌军尸体和不停的枪炮声,那绝对是场轻松的南国观光旅游。

“诗人”两手将枪压于后颈,像扁担那样担着,倒退着边走边说,“看呵,这风景,多么秀丽壮美,不亚于我们江南,这里可是四季如春哎,等打完仗我能在这里安家……”我已然准备好的一句回应尚未来的及出口,就见他身边绿草丛中忽地腾起一股青烟,一声爆响,“诗人”纵身腾起一米多高,又重重摔在荒草之中。与此同时,排长用变了调的声音大喊:“地雷!卧倒!”声音未落,队伍里又接连响起两声爆炸,又有两个战友在卧倒之时触动了挂在草丛中并已被荒草埋没的地雷。我当时忘了自己骂了句什么脏话,反正是很难听,不然排长不会那样记恨我,以至到战后评功时小心眼的排长还耿耿于怀。

我叫骂着,疯了似的一跃而起,直扑“诗人”。

他可是我最投缘的战友呀!我们来自一个连队,三年里形影相随,且都怀着一个美好的作家梦,想在文学方面有所建树。眼看他负伤倒下我焉能不顾?

他挣扎在草丛里,脸色煞白,白的像一张稿纸,疼痛得咬牙切齿但看上去却似在笑。我抱起他想扶他站起,这才发现他没于杂草中的右腿少了半截,绿色军裤炸的破破烂烂,且被鲜血染的黑乎乎失了本色。我快速地用目光搜寻了方圆几平方的地方,却看不见他那半条断腿飞于何处。我声嘶力竭地大叫卫生员,一边从挎包里掏出救急包,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平时学的那些狗日的急救知识此刻根本就无用武之地,我止不住他断腿上那汹涌而出的鲜血,反弄的自己一身是血。以至战友们赶来时以为负伤的是我摁住我就寻找伤口。还是卫生员,用他的腰带从大腿处给他狠狠一勒,那血才算止住。

说起来我们这个部队实在是个大杂烩,是战前从三个不同部队抽调的人员匆忙组合而成。排长是个来自四川农村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的毛孩子,也不知道凭什么把他提拔到这个位上,这时就乱了方寸,晃荡着大眼珠子显的六神无主。他坚持要把受伤的战友先放在路边等后面跟进的民兵担架队抬走,其余人等遵照连长的命令继续前进。大伙不忍,都说这儿不比国内,谁知道担架队能不能上来何时上来,放在这儿,万一碰上敌军咋办?最终排长被迫同意让我们三人背着三个重伤的战友往回迎着担架队走,他带人继续前进。

我背上“诗人”,觉得他一下变的好轻好轻。他在颠簸中醒来之时,有气无力地说:“我怕要玩完了,你,想着,夏天,一定去我家乡,看,看萤火,虫······你只说是我,我的战友,他们一定,一定会,会热情接,接待你······”我眼里就汪起泪,可还是强做幽默:“马克思不收小屁孩,没事儿,大不了少条腿,光荣着呢!你照样可以写诗,像保尔.柯察金。到时候咱俩一同去你家乡看萤火虫!看你漂亮的女同学!”

我听他长长叹了口气,说了声“真睏”就再没了声音。

为了不让他睡去,我哼起了南斯拉夫电影《桥》里的那首意大利歌曲:“……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请把我埋在山岗上……”

中午时分,当筋疲力尽的我们终于碰上姗姗来迟的担架队时,“诗人”因失血过多已在我的背上长眠不醒。他肯定是昏迷了。我把他放好在担架上,用雨衣为他盖实,还说:“安心养伤,你一定没事,我会去医院看你的!”我嘟嘟嚷嚷对他说了好多好多,当战友扒开我紧紧抓着担架的双手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诗人”已经死了时,我还骂他们放屁。“诗人”不会死,他不可能弃我而去,他一定没事,顶多成个残疾,打完仗我们还相约去他家乡看萤火虫呢。

回头追赶部队的路上,不知为什么我眼里总汪着泪水,我不时学着基督徒的样子在胸前划十字,祈求上帝能保佑“诗人”大难不死。

二十天的战斗、坚守、转移紧张的心都快从嗓子里掉出来了,人人狼狈的像刚刚走完两万五千里长征。战斗的间隙,每当夜里我抬头看见幽暗的天空中那明亮的点点繁星,我就会想起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想起“诗人”。我相信他一定躺在后方的医院里,等待着我的归去。我努力想像他柱着双拐或用假腿走路的样子,可以肯定,他再也不能学着苏联电影里的红军战士蹲在地上有模有样地跳水兵舞了。我惋惜。

当我们终于摆脱死神一身疲惫地完成任务回到驻地,连里向大家通报牺牲战友的名单,第一个竟然就是“诗人”。我抓住连长的胳膊一定要他承认是他念错了。连长怔怔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我没能控制住自己,当场痛哭失声。看着稀稀落落不足半数的一连弟兄,想想那些牺牲的和负伤的战友,连长也蹲到地上呜咽的像个婆娘。操场上响起哽哽咽咽的哭声,那些在战场上再苦再累再险再难从没掉泪的汉子们,此刻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悲伤,一个个泪雨滂沱。

我在整理“诗人”遗物时看见了一封被撕成两半的信,是一个叫萤的女孩写给他的,大意是让“诗人”以后别再给她去信了,她已与市里一官员的儿子订婚,不久要去一家国营厂上班了。收到时间正是我们临战的前一天,我这才明白为何“诗人”临终前在我提到他的女同学时会有那么深长的一声叹息了。

八零年夏天,部队给假探亲,那时我已决定离开部队复员了,只是要等到冬季才能成行。在此之前我还是想穿着这身军装去趟镇江,去“诗人”的家乡看望他的父母,看看“诗人”生长的那块山明水秀之地和那灿若繁星的萤火虫。

从镇江下火车东行十多里,有个十分清秀的小村落,黑瓦白墙的二层楼房错落有致。小桥流水,绿树婆娑,清新的如一幅国画。

确如“诗人”所说,他的家人一眼即认出我是儿子的战友,因为我们俩的合影早被放的大大的和“诗人”的遗像并排挂在壁上。老人像见到死去的儿子,拉着我左瞧右看,渐渐就泪眼朦朦,哽咽难语。一家人杀鸡宰鸭,忙的不亦乐乎。那天,我肯定喝多了,应老人的要求,一遍遍反反复复地讲“诗人”的事,详尽到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讲到“诗人”牺牲,我和老人以及他的哥哥都哭了。后来,我不知为什么会跪在了两个老人面前叫爹叫娘,我感到只有如此方可安抚老人那伤痛的心。

老人给我讲“诗人”小时的事,讲他如何在夏天夜里蹲地村头田埂上拉不回家,成宿的看田里那飘飘忽忽的萤火虫。常常和他一同看的有个叫萤的女孩,家住村东,两人一天到晚形影不离的,他常说萤是萤火虫变的。可不知为什么,自打他牺牲后,萤就再也没到家来过。

村支书闻讯赶来,紧紧攥住我的手,强烈要求我把“诗人”的事迹向全村人和学校的师生讲讲。他是“诗人”的同窗,一再说:“讲讲吧,他可是我们全村的骄傲,我们更愿意让我们的英雄在大家心里活的更具体一些。”尽管我不善于人前讲演,但我要让我的战友在他的亲人和乡亲心目中活的更加光彩,我答应了。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天稻场上会聚集了那么多的人,连县广播站都抱了录音机录音,准备在全县广播。我不想说“诗人”到了前线一仗未打就不幸触雷牺牲,我擅自把他牺牲的时间推后了一日,因为那之后就是一场与越军面对面的惨烈撕杀,我们排被围困在一个小山包上打的几乎弹尽粮绝,若无援军赶到怕全排都得光荣了。我把全排多个战友的壮举集中于“诗人”一身,使他高大的趋于完美,其英雄行为堪与董存瑞、黄继光媲美。我以为不如此就不足以满足大家对自己英雄的渴望,和他们心目中对“诗人”形像的幻想。我承认那天我说了谎,但我不脸红,难道我们不该让自己的英雄在人们心里活的更加光辉灿烂吗?我所讲的那一切,如果“诗人”晚走一天,也参加了那场战斗,他肯定都做的出,也许更好。

我同时也讲到“诗人”临终前的那声长叹,讲到那叫萤的女孩写给“诗人”的绝情书,我知道那天的人大都认识这叫萤的女孩,我不想让她在对我战友临终之前照他心窝猛捅一刀后还能舔不知耻地素面对人。让我亲爱的战友在失去他宝贵生命的前夜先失去了他甜美的爱情,使他带着伤心、绝望、痛苦和无奈默默离去。我发现众人惊诧的目光四处搜寻一番后鄙夷地齐齐投向低头立在场边大树下的一个姑娘。我想那肯定是萤,细细瘦瘦的,好像整个过程她就从没抬过头,这时,她一定知道大家都在看她,就捂着脸急匆匆地跑了。我听见不远处传来女孩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嚎。

那天,我真得给我死去的战友挣足了面子,给他的亲人挣足了面子。我讲了他对家乡的眷恋,讲到了他所说的家乡的萤火虫,台下竟然一片唏嘘。最后,大家把英雄的父母和哥哥一块簇拥到台上,全体向他们鞠躬致礼。那一刻,他们没哭,他们第一次真正感到儿子死的其所,重于泰山,他们为自己生养的儿子能如此英勇无畏而深感自豪。英雄的父母在全村人敬慕的泪眼中光荣的像初升的太阳。

北上的火车是半夜时分才过镇江的,我告别老人时是第三天的晚上,在村口,我劝回了一定要送我去车站的二老和支书。我说了,我要独自漫步江南,我要领略一番这江南的夏夜,去看看萤火虫。他们流着泪,一再要求我得空再去看他们:“孩子,把这儿当家吧。你也是我们的儿啊!”两个老人拉着我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多么寂静,多么美丽,这江南的夏夜。隐隐约约能听见江水东去那浑厚低沉的奔涌之声,秧田中有青蛙断续的歌唱,晚风潮润润的,吹来秧苗那夹杂着水腥味的清香。片片水田倒映着点点繁星,四望一片朦胧。

像一颗星星忽从天降,一点青白色的亮光从我眼前一闪闪的飘过,我驻足细看,是你吗?萤火虫?心,一下收的好紧,我突然看到成百上千的萤火虫在幽幽的夜空飞舞,一时你竟然难以分清哪是星星,哪是萤火虫了。正像“诗人”说的,好像满天星星集体下凡到了人间。这点点飘飞如梦的萤火虫,是否也有你的灵魂飞舞其间?虽然你身葬南疆,可你更思念家乡,思念爹娘呵。是否那天我行前到你墓前话别,你的灵魂依附在了我的身上,随我一同回到了你亲爱的故乡?就要走了,再看一眼吧,这在星光下暗送幽香的畦畦稻田和闪动如练的滚滚长江,还有,这灿若群星的萤火虫的点点荧光。她们熟悉你,爱戴你,想念你和你的父老乡亲一样,你是她们伟大的儿子,永远的骄傲!尽管你只活了短短的二十一岁,你却会比故乡的每个人都更加长寿,因为你活在人们心里。在一代代人的心里,你永远都是令人羡慕的二十一岁。

我看见路边草丛里有个亮光一明一灭,弯腰拾起,竟是一只受伤的萤火虫。它在我热热的手心里蠕蠕爬动振翅,像即将没了电的电筒那样忽明忽暗,一次次低鸣着振动双翅,为再次的起飞和放光做着最后的努力,却终未成功。慢慢就没了光亮,蜷缩在我手上一动不动了。我不明白它因何受了伤害,心里就有种怜惜之情上涌,从兜里掏出火柴,倒空,然后把它小心地放入其中,又放进挎包,我要在归队后将它埋到“诗人”墓旁,让家乡的萤火虫陪伴他安心地长眠在异乡。

转身欲走之时,我感到所有的萤火虫都在绕我飞旋,一如我童年所梦。微微的嗡鸣似殷殷嘱托,说不尽,道不完。莫非,我装入盒中的那只受伤的萤火虫就是“诗人”的灵魂?随我飞回故乡来找寻那只他心爱的萤火虫?他没能找到,在耗尽最后一丝精力后,伤心绝望地栽进草丛,像一年多前的最后一刻,附在我的身上,让我再次送他一程?

那夜,我感到有个人一直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在呼啸北上的列车上,他终于溶入我的梦中,一只笑眯眯的萤火虫,在那沉沉的黑夜,在我酣酣的梦乡,消失了他最后的光芒。

2006.4.2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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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千叶红点评:

一段难忘的往事,一个平凡却让人铭刻在心的人。文章内容充实,有血有肉,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战友的怀念!

文章评论共[1]个
天下的风声-评论

怀念中。:)at:2006年07月13日 上午1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