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年前，我厌倦了天庭的生活，故意犯个小错，因此惹怒了王母娘娘，有幸来到凡间。原以为从此可以自由自在，生活的多姿多彩，谁料，被王母娘娘看透心事。既然你这么想下去看看，你去做水底的水草吧。

做水草也没什么不好，自由地飘来摆去，清清爽爽，看到天上的流云，还有岸边那穿着古怪的人们。闷了，沙子和鱼儿绕着我转悠，说着他们游到多远，看见的新鲜事。日子过着，无忧，无愁，无悲，无喜，看日出月沉，听潮起潮落，平静地走在日子的表层,做快乐的水草。

天有不测风云。一日，突发洪水，刹那间，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浑浊。不知道什么东西，撕扯我的头发，一会，脸上又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钻心的疼，忽然间，我害怕地大哭。沙子！沙子！沙子依旧不见踪影。恐惧倍增，我哭喊着鱼儿，嗓子都叫哑了，鱼儿也跑得无踪无影。挣扎着，哭喊着，世界仿佛只剩下我水草，悲从心起。此时，所谓的好邻居，好朋友，也是自顾不暇，世故人情，原来并非人类的专利。往昔的温情，不过是虚无，可笑的是，居然还以为自己活在春天里。

看不到沙子，也触摸不到鱼儿，那若有若无的距离和虚无，彻底粉碎了我的希望！默默地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看到天蓝，头昏沉沉的，隐约中听到岸上孩童的嬉笑。我还活着！刹时眼眶发热，原来水草也是有泪的。太好了，我还活着！欣喜地跳跃，在水中跳着优美的舞蹈。

水草！水草！看到你太好了！沙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我冷漠地看了一眼，继续梳理着我凌乱的长发。

水草！水草！我来了！你没事吧？鱼儿憨笑着围着我打转，望着这笑容，突然间那样陌生，却没有说话的兴致。

呆呆地望着蓝天出神，我厌倦这种漂浮在日子表层的生活，也厌倦了沙子和鱼儿。于是，我的灵魂回到天庭，苦苦祈求王母娘娘让我变成人类。几番周折，终于，王母娘娘同意让我到人间做一个普通人，时间是三年。

唉！水草，你想好了吗？人间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好。王母娘娘温和地看着水草。

是的！我愿意这样前行，我想好了！水草毅然点头。

转眼间，水草变成了一个清丽的女子，同时有了一颗洞察秋毫的心，和人类应有的情感和味觉。

我还叫水草，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学会了上网，同人类一样工作养活自己。不同的是，我经历了生离死别，有刻骨铭心的爱恋，最后，一切都象泡沫一样蒸发了。我到处流浪,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又有了一群如沙如鱼的朋友，于是，水底的凄惨又再次在人类生活里上演。

当我是水底水草的时候，我相信了沙子和鱼就是我的世界，当我变成人时，一样相信了如沙如鱼的朋友。当生活的激流再次涌来，再次承受了生命里的孤独和无助·满心悲凉，无语生活，悄悄地放逐灵魂。

一天一天，我盲目地游荡在黑夜，与别人游戏，一再麻木那不胜负荷的神经，直到睁不开眼睛才想起休息。一日在夜市喝酒，正当我晕乎乎快要忘记自己的时候，耳边想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你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

醉眼迷离地望着眼前这个貌不起眼的男人，我一阵心悸，在那眸子里，一片至诚，甚至还有怜惜。怜惜？低着头，泪水不知不觉滑落腮帮，心底的温柔和无助化着酸楚涌向胸口。擦了擦眼睛，转过头望着他笑，没有啦，我只是偶尔放纵自己。

他摇摇头，别怪我唠叨，我只是忍不住想关心你。

傻傻地笑着，我知道，可他不知道·因为他没看见水草的感动和眼泪。

又一个夜晚，我与旁人疯的不亦乐乎，不期然，接触到他生气的眼神。何时，他也在这？不自然地笑笑。

还不休息？什么时候你才懂得照顾自己？

我受不了他那悲天怜人的语气，每次，他都能轻易地勾起我埋藏在心底的温柔和泪水，轻易地解除我脸上冷漠的伪装·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水草仰头傻笑，生生地吞回了眼底的泪水。一会，一会就休息。

他无奈地摇头。好吧，我陪你玩会，半小时后去休息。

我开心地笑了,因为他愿意为我逗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如沙如鱼的陌生人闹着，一边听他说话，也告诉他一天的喜乐。

他认真地听着，时而宠爱地摸着我的头发，小丫头……！言下无限怜惜。

失神地望着,沉浸在无言的温柔中，在他的目光里，感受到被人疼惜的幸福,和一种从未有的快乐和踏实。

时间到了·互道晚安，各自归家。

日子平淡有趣地过着，每个夜晚都持续着同样的偶遇，这样的偶遇不再是麻木，而是一种快乐。每次想着在夜市能见到他,我的脸上不禁多了笑容。

一次，我不走运惹上了麻烦，往日的朋友再次同鱼沙一样消失，远远地客套问候，不着边际的宽慰·一刹那,清晰地看清前因后序,心里泛起一阵冷意,假想的春天里没有花·哪有人比自己对自己更好?

忽然间,我想到了他。

鱼和沙只会锦上添花，真正用心的是他，他比自己更疼惜自己！

刹那的认知促使我冲向熟悉的夜市，熟悉的屋子，几度搜寻，才发觉没有他的踪影。什么时候他居然也消失了？晶莹的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无助地在四周转圈……

整三天，我每晚在夜市寻找，直到筋疲力尽！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不知道明天，也不知道将来，但我知道的是，这个陌生人是唯一对我用心、用情的人。

离三年的期限还剩半年时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当夜幕降临，我依旧习惯地坐在最初与他相遇的屋子，固执地守侯着重逢。我又成了忧郁的水草,满脸无助，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只有他能唤起我心底的柔情，只有他是用心的，我要告诉他，他说的，做的，我都懂！

呢喃中,水草已醉了。

2003年07月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