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汹涌着一条没有涛声的江】
我心中汹涌着一条没有涛声的江
一条不为外人所知的江——
只有当落日劈开我的胸腔之后
那条江才象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告诉我藉惯性直达完美的天堂
当我思绪落寞,我叫它湘江
当我情绪激昂,我叫它长江
更多的时候,我把它当作酒埠江
用它劈开的田野掩埋一生的梦想
不幸的我,在泅渡构成的尝试中
洗掉了与生俱来的泥土的芬芳
如今我安静地坐在计算机前
小心翼翼地监测可能爆发的洪量
以使它平安抵达湘江,抵达长江
然后流入海洋……
【夜】
已经41岁,还不明白夜的黑
始终坚信黑是夜的遮羞布
夜是光明的遮羞布,因为夜
人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越货
因为黑,星星才敢放肆地闪烁
可怜的我,用了近十年的时间
把黑擦亮,用与生俱来的天真
又用了近三十年时间,偷来
人类已发现的染料,试图
将黑染成另一种颜色
最近一年,我站在夜的中心
什么也做不了,居然被夜染黑
我也成了夜的一部分
【一幅画】
一幅画,出自于儿子的信手涂鸦
是数学老师唾沫飞出的灵感
是耳朵疲倦后的一种放松
儿子说象魔鬼
妻子说象妖怪
邻居家的小女孩说象雪糕
我竖看横看,只有几条简单的线条
和一个并不规则的几何图形
补充一点
儿子每次数学考试都拿满分
而且极不喜欢画画
【领地】
前年种的是水稻
去年种的还是水稻
如今,年轻的水稻们正疯狂绿着
似乎竭力证明春风的错误
夏带着太阳的宣言来了
并不说明春风的败北
春风躲在苦楝树后面
看夏锻打金黄的意志
我放下写诗的笔
站在芒尖,海拔9000米
我终于看清了周围的事物们
我象飞翔的小鸟一样得意
山是一本厚实的书
我却看不到有关田野的记载
树伸出或胖或瘦的手
作着最后的掠夺,无情的
哦,这就是童年的领地
我曾经象国王那样统治了六年
那只为我拚命呐喊助威的蝉
可能已被仓廪谋杀
【切香瓜的手】
切香瓜的手是我熟悉的手
切香瓜的手是我牵过的手
牵过十五年的手——
切香瓜的手曾经很嫩
嫩得象昨夜新发的雨水
切香瓜的手曾经很尖
尖得象坠落星子的尖叫
切香瓜的手已经很老
老得象爷爷讲的三国
切香瓜的手已经很粗
粗得象隔壁寡妇的叹息
切香瓜的手其实是把幸福切开
吃到嘴里使我失去整个世界
【爱上田野】
爱上田野
是我今生不可饶恕的错误
那里埋葬太多二十四节气的颠沛
日复一日的落日拍下亘古不变的小桥流水
还天空一张黑白照片,那么模糊
爱上田野上耕作的农人
是我今生不可重复的错误
他们牛一样的意志扎根贫瘠
把激情和痛苦播种在经久不变的泥土
营养着一代又一代的欢乐
爱上田野上收获的果实
是我今生不可更改的错误
那种金黄的灿烂使生命得以延续
让我象祖祖辈辈那样一事无成
譬如朝露,如此蹉跎
-全文完-
▷ 进入缩成雨点小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