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随手可得！

——花事女子

2006·06·23

五月以来，梦着一个女子一直追逐奔跑。

凌晨某些时分，她听到房间里的细微声响。仿佛是同室的男子在黑暗中起身，摸索着双指，打开门走出房间。

微光清凉，白色背心的身影在门角倏忽不见，如同飞鸟在夜空掠过的羽翼，没有在心底留下任何的痕迹。

无数次，她曾经希望某天在这样的时刻醒来。睁开眼睛，侧耳倾听。窗外的树叶沙沙的响，像小时候养在硬纸盒子里的蚕，大片蠕动在桑叶上，彻夜进食。旺盛而持续的声音。

幸福。是有着怎么样子的真切？

我又看见一个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了，海也不再有了。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能抵达漂留欲峙的海。人攒着心紧跟着返航。朝天朝地着膜拜幸福。

醒来时。晨色渐渐白皙。天色大亮，朝霞绚烂分明。夜色的声响与喧嚣消失无踪。旅馆窗下是邻近的餐馆，四处彩色幡旗，在风中哗然翻飞。昨夜里大概有雨，余留下五六处小小的湿润水洼，未被即将破云而出的太阳蒸发。大地苏醒之后，恢复暴烈干燥的气质。

在她的身边，躺着一个孩子。

他明眸酷齿。他说，就这样一直相拥。是两个人的天长地久。

爱情里，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态度，要么如同隔岸观烟花，心里惊动，无关痛痒，满目照耀。要么就是冷暖自知，血肉纠缠，不依不饶。

她说，从来都没有中间状态。你可以在任何一个时间和地点遇见他。此起彼伏。是注定彼此联盟的另一半。

男人在睡觉，受伤，吃饭，信任某个女人的时候，会像个孩子，有着天然的脆弱和纯真。

常常，他爱蜷在我的怀里。以一个孩子的姿态揉弄心事。她想起他在黑暗中对她说过的一切言语。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死去。临睡之前，会问自己，明天是否能够依旧活着赶路，而不是被人群和城市的繁华砸死。每天都是。这段经验，使我知道自己已经与以往不同。

漂流的路途非常危险，独自上路。这是我必须要提醒的。”

趴在揉皱的床单上。

哭。眼泪不擦掉，自己会干涸。没有气味，没有痕迹。

在黑暗中摸索探问。然后，一起安静。喜欢着他的喉头声带。如果你到了八十岁，还有这样幼小的声音。你的好看，越看越好看，非常耐看。不经意间，小女孩子的憨态。兜兜转转。不见了。

两个人心无芥蒂，逐渐被摸索洞悉。一点一点磨损好奇的最初。如此。最终会是厌倦。　没有丝毫留恋。所有历史自动消失。留下感情的尸体，如果不被腐烂就变成化石。她把脸藏在男子的颈窝里，用力嗅闻。仿佛一种气味古怪的植物。是一种幼龄的羊齿茑罗。天生稀少而珍贵。

在他的头发上嗅到自己身体的气味。混合安静，汗水，细菌，蠕动，体液……一切与身体相连的气味。那些气味又很快消散。

最后嗅到的，只是风的气味。　那些气味在空气中漂浮，像断裂了翅膀的鸟群，无声而缓慢地盘旋。

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有些感觉总是很难对别人描述。当无法表达的时候，就只能选择沉默。

他们只是孩子。孩子与孩子之间从不相计较。所以，一直的安然无恙。有人说，男男女女，一开始便是磁场里的正负两极。

"一次，一次地用心把玩，贪恋痴迷。为它最初的清透和光明。　知道么，我们不能像占有一个玩具一样彼此占有。不能在彼此的记忆里留下历史。浪费完，就可以说再见。走了。再不来找。心甘情愿，仅仅。只是寻找一种感情缺口进入的方式。

我们在顶礼膜拜的阳光里相爱。

他们卷蛐在卧室的大床里。仿佛面临大海，浪潮包裹，反倒有了沉着。都静下来唇齿息语。

她的手指光影游动到他的背上，反射出白光。胸前跳动的地方是一只蓝褐色的蝎子。瘦的。拘谨的。

“我喜欢蝎子。因为它不被旁人善待，常常有着孤寂死去的预兆。”她在黑暗中笑起来。声音细小而清脆，仿佛少女的声音。

他说，你得咬我。轮换地来。先咬得我疼，然后出血。留下痕迹。即使分离。便也一起担当。

“我也养着一只蝎子。它就在胸前跳动之下。洇灭着，贫瘠着，常常让我轻声呼唤。”她抱着他说。她看到他手里的烟，是一盒红双喜。6块钱的特醇。他笑。两个人互相抵着头点燃了烟。

“我经常这样。常常会哭。”

你害怕死亡吗。她看着他。“家里死了人，我站在棺材旁边看，不明白一切为什么可以这样完美地停顿。”　“　手指不会动了，眼泪不会流了，时间不会走了。”她的眼泪轻轻地掉落下来，抚摸着自己的肩头，寂寥的眼神。是，褪掉铅华和繁荣带给的空洞安慰，她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子。不爱任何人，亦不相信有人会爱她。　他走过去拥抱她。她抓住他的白色背心，把脸深深地埋进去，是深不见底。双肩耸动。　他说，我爱你。这是绝对的。

她抬起了脸·

“不。哪一天，你可以走。只是，要记得，我们都真真实实爱过。”

“任何东西都可被替代。爱情，往事，记忆，失望，时间……都可以被替代。但我们一样地无力自拔。”

就如同她的笑从来都不是代表快乐。她的哭泣也没有任何意味。

我要生活下去。即使我感觉空洞，但我却要活下去··她对他说，人世间的幸福，如同神迹，是不被窥探。它们自行其事，不与人知晓及猜测。·

我们都不能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寻觅到相似的爱。这是我们所能感受到的奇迹，近在咫尺。与你曾拥有过的任何感情迥然不同。·

我们是它们庇佑的暗示。

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本文已被编辑[萧月月]于2006-7-10　20:19:29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