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盼来这样的季节,太阳暖暖地照着,山上的雪开始融化了,汇成浅浅的细流,在深深的沟壑里欢唱。草绿了,很茂盛的,夹杂着山花,在轻风中很诗意地晃动……这是一个让人充满幻想的季节呀!
马倌儿躺在绿色里,眼睛微微地闭着,任阳光撒在脸上。一身的绿军装,帽徽和领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争妍的小红花。马儿低头吃草,在马倌儿的不远处,不时抬头望一眼远方……
马倌儿睡着了,梦见故乡的原野上,娘亲在辛勤地劳作着,腰深弯下去,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中闪着银光,娘抬起低着的头,他看到,娘脸上的皱褶里盈满了汗水……他心疼得要哭,急急地朝娘走过去,他说,娘啊,我回来了!娘看着他,没有笑容的脸上突然变得苍白,娘说,你不在部队好好当你的兵,回来干啥?他说,娘啊,想着你在家受这样的苦,我就是逃……我也要逃回来呀!娘怒视他,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娘伤心地哭起来……
马倌儿醒了,坐起来,伸手摸一下脸庞,苦涩地一笑,眼睛里便有了晶莹的东西。马倌儿低下头,他想起那年入伍的情景,乡亲们送他出村子,可是娘却站在远处看他。风吹起娘的花白头发,娘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他到部队后,娘托人给他写信,信上说,儿啊,你走那会儿,娘不是不怜你,只怕同着你的面哭出声,再揪你的心。娘希望你安安心心当个好兵,有一天回家了,也好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马倌儿站起来。马儿吃饱了,向他靠过来。他理着马儿的脊背,把脸贴在马儿的身上……
七年了,整整七年了,他入伍到这个边防通讯站,便接受了喂马的任务。前两年,他也曾要求领导调换工作,领导说,在我们这个边防通讯站,可不能轻看了这养马的工作,想想看,如果没有这马,我们就不可能生存下来!说的也是,夏天没有了积雪,给养都由汽车运送,然而到了冬天,雪不停地下,汽车捆上防滑链都难以行走,站上的给养都全靠马儿从山下驮上来。马倌儿也真的意识到了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再说了,如今他和马儿也真的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就是调动他去干别的工作,他还真的不去了!。当城市的娱乐场所正热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马倌儿却在这遥远的大西北日复一日地充实着自己的日子,夏天放马,冬天就赶着马一趟又一趟地往山上驮粮、驮煤……
马倌儿看看天,太阳已经偏过头顶。近处没有村庄,远处望不到村庄,只有他们的“家”坐落在难得葱绿一回的山腰里。
马倌儿望着远方。突然,他看到一个人朝山上走来。哪里来的人呢?他有些发愣。渐渐,他看清楚了,那不是我们的老连长吗?他赶着马往回走,这时连长就到了跟前,连长气喘吁吁地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真的要把我急死了!
马倌儿说,我在山上睡着了,我梦见了娘……
连长一怔,说,快回去吧!以后记住,到了该回家的时候就马上回去,免得叫人挂念。
马倌儿感动了,眼睛里有了泪水,他说,连长,我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连长望着马倌儿,好一会儿,慢声慢气地说,今年说什么我也要让你复员……
马倌儿说,我可是没有说要复员的话呀!
两个老兵对视一笑。他们赶着马往回走。身后,是一坐巍峨的大山,山顶上的白雪,在阳光下,显得洁白、洁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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