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已经过了一周，我第一百次打开广告公司门市的卷帘门，终于看见办公桌上比往天多了一个纸箱。纸箱里是曹莉从公司借去的业务书籍和其它一些东西，我盼望的那封信就静静地躺在最上面。

信是这样写的：

梁老板：

我走了，经过春节期间的再三考虑，我觉得自己无法适应公司的工作，不能达到你的要求，所以我决定正式离开公司。

跟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我从你身上学到了许多有用的知识，感谢你对我的帮助！希望公司不断发展壮大！

她居然称呼我为梁老板？！她只字不谈我们之间的感情，她还是走了……

我一掌打在办公桌上的玻璃上，玻璃顿时碎成几块，我的手掌马上冒出殷红的鲜血！

曹莉是我的女友阿香的好朋友，她们相互以姐妹相称，曹莉是阿香关系最好的妹妹。她性格活跃开朗，充满青春女孩的朝气，说话很爽快，声音里有一种很亮的东西，让人觉得有几分像男孩子。

阿香的的几个妹妹都叫她三姐，因此，曹莉也跟着她们亲热地叫我三姐夫。从我认识阿香时，她就跟她三姐住在一起，所以，我们的接触比较多，她经常三姐夫前三姐夫后的追着我说事情，让我乐孜孜的。不过，中间隔着阿香，我和她的关系一直就像一对兄妹，或者说是好朋友，波澜不兴。

突破这种平淡的格局，是因为她的男朋友小刚。

小刚和曹莉是老乡，又是同学，从十五六岁起，她就跟着小刚，读书时跟着他，出来闯荡也跟着他，还为他堕过两次胎，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他们应该是能够相爱到结婚到生儿育女的。

他们的矛盾来源于艰难的生活所产生的变异。小刚从职业学校出来以后，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在卡拉ok厅帮人放碟子，当保安，曹莉也一直没有找到工作，只是在阿香的美容美发厅干点杂务。他们经常为了一些琐碎的生活小事吵嘴，关系渐渐产生了裂痕。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小刚身处卡拉ok厅的群花丛中，慢慢有些风言风语传到曹莉的耳朵里。后来，听说小刚和一个叫小玉的女孩搞到了一起，曹莉去当了几次女福尔摩斯，终于把他们堵在小玉的出租屋里。

抓住了他们的把柄，曹莉和小刚大吵了一架，不理睬他了。

小刚其实只是和小玉逢场作戏，除了床上以外，并没有动真格的。因此，他自然不舍相爱了几年的女朋友。那段时间，他经常来纠缠曹莉，曹莉总是劈头盖脸给他一阵臭骂，然后他们就长时间的吵架。

曹莉这次是铁了心要离开小刚，而小刚也是不断来纠缠她，使她烦恼不已。有一天，他们在又楼道里争吵时，小刚动手了，曹莉气得放声大哭。我开始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见状终于忍无可忍了，冲到楼道里凶狠地斥责小刚。小刚了解我的脾气，只是在那里嘟囔，我叫他马上滚出去，如果再看见他来纠缠曹莉，我将对他不客气！小刚知道惹不起我，灰溜溜地走了。

阿香直叫痛快。终于有人出面保护自己，曹莉也渐渐止住了哭声。慑于我的威力，小刚从此再也不敢来找曹莉了。

那时我因为做生意时被朋友算计蚀本，浑身债务累累。一天，阿香告诉我，她想去浙江打工，挣钱帮我还债。虽然我不情愿让老实柔弱的阿香独自一人去遥远的异乡闯天下，可是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阿香出去了，把美容美发厅交给曹莉和我管理。曹莉从来没有搞过管理，所以我比原来更频繁地去美容美发厅协助她。由于担心晚上有不怀好意的人来骚扰，有时我也留在那里，保护她们的安全。

有一天，我们在吃饭时，曹莉有意无意地问我知不知道阿香出去的真正原因。阿香出去的真正原因？她不是去打工挣钱帮我还债吗？曹莉诡秘地一笑，说你太相信人了，她并没有跟你说实话。为什么？应该不会呀。曹莉告诉我，阿香出去之前跟她说，此去真正的目的是她家里需要一大笔钱整修房子，另外也想给她渐渐长大的儿子存一点钱，替我还债的事情，她并没有怎么考虑。

我望着曹莉，说不出话来，迅即低下头，久久地沉默。阿香去浙江打工，挣钱帮我还债，她对我的理解和支持，让我深深感动，并且我还为此十分内疚，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是绝对不会让阿香走这条路的，我恨自己无能。可是，我怎么也不相信阿香会对我说假话！她们是最好的朋友，曹莉同样也不可能跟我说假话呀！她家里需要整房子，她想给她儿子存钱，这些我不会不理解的，但是她应该如实告诉我啊。

这是我第一次被自己所喜欢的女人欺骗，我的心陡地沉下去。

眼看临近年关，美容美发厅的女孩们纷纷回去准备过年，美容美发厅里就剩曹莉一个人了。她胆子小，我只好留下来陪她。

我们睡的屋子就只隔着一条布帘子。晚上，我们隔着帘子说了许多话。夜深人静时，一阵按奈不住的冲动，使我不由自主地来到曹莉的床前。曹莉一阵慌乱。我伸手从后面抱着她，她一阵颤抖，她极力阻止我的要求，说阿香是她的好朋友，我是她的三姐夫，这样不行的。我说服不了她，抱着她睡了一夜。

第二天，我注意观察曹莉的反应，看见她很平静，只是眼光有点躲闪。我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没有生气吧？她回答，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呢，我知道你是因为对三姐失望才这样做的，我理解你。

美容美发厅处于停业状态，我叫她暂时帮我的广告公司做些事情。

那天我们一起去市里加工一批装修材料，老板告诉我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完成。找不到什么好的事情做，于是我带曹莉去看电影。电影院正在放映美国大片《泰坦尼克号》，我们看得很认真。她好象是被影片里露丝和杰克短暂而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感动了，走出影院好半天没有说话。

等拿到材料已经是晚上，回不去了。回不去干脆好好玩玩。我们吃完饭，一起去热闹的滨江路唱歌。曹莉说她不会唱歌，我说不会没关系，我教你。她的确不会唱歌，偶尔能够唱的，也是五音不全，还老跑调，逗得我哈哈大笑，直骂她笨。唱到凌晨1点钟，我们来到西门的金盾宾馆。曹莉先洗完澡睡下，我洗罢，躺到床上，轻轻抱住她，这次她没有反对，并且翻过身来，双手搂着我的脖子。我问她，你愿意了？她闭上眼睛没有说话，羞红着脸直往我怀里钻。

上帝真是对我厚爱，在一个女人欺骗我之后，又立即让另外一个女人来到我身边投入我怀抱。

曹莉虽然做爱很没有经验，但是从她的身体反应，我感觉得到她的投入。第一次总是比较短暂的，一番翻云覆雨的激情过后，曹莉软软地躺在我的臂弯里，点着我的额头说，你小子胆子真大，女朋友的妹妹也敢吃。我笑她，哈哈，彼此彼此，姐夫你也敢喜欢，还敢跟姐夫同床共枕，呵呵！

曹莉揭开了阿香浙江之行的真正目的以后，我对阿香两年多的感情急速降至冰点。与此同时，一种和旧情人在汪洋大海中彼此漂得越来越远的感觉，使我迅速把感情转移到曹莉身上。我想起那天我们去看的《泰坦尼克号》，露丝和杰克相识突然但是爱得如此真挚，我觉得我和她的意外的感情，仿佛就像北冰洋中那块救命的船板，我会像杰克爱露丝那样地爱她。

这时，我单位上的联建房完工了，我马上从父母家里搬出来，和曹莉一起住到了新房子里。第一次和女友在自己的家里单独居住，一切充满了新鲜感。我们一起把新居简单地装饰出来，卧室挂上窗帘，卫生间的窗户上贴上窗花，一起上班、下班、买东西、做饭，一起看电视，然后嬉闹着钻进被窝……

有时，我们也讨论起有一天阿香回来，我们将如何面对。曹莉对此很忧虑，说到时不知道该怎样向三姐解释。我则觉得不是问题，是她先辜负我，她临走那天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我曾经因为她的重情重义而感动万分，可是到头来那却是假的，这种感觉和眼睁睁吞下一只死苍蝇有什么两样呢。如果不是这样，也不可能有我和曹莉的现在，肯定我还在等她归来，我和曹莉则还是好兄妹。

公司承揽了银坝一所小学的装修工程，我有意识培养曹莉，让她从一开始就介入业务。曹莉也投入很大的热情学习业务，她明白迟早会接过广告公司经营管理的班。

我亲自带她到银坝，一点一滴地教她。忙完事情以后，晚上，我和她一起在公路上散步。晚上车少，四周非常安静，忙忙碌碌的我，在城里是难得享受到这样的闲适的，所以心情特别好。曹莉对我说，她对新工作充满了激情。我告诉她，等这段时间忙过后，我想送她去读书，给自己充充电。她说是真的吗？我回答是真的，我早就已经作了安排。曹莉高兴得一下爬到我背上，要我背她。就这样，在黑得看不到尽头的公路上，我高兴地背着她，走了长长的一段路……

原来阿香和我商量，她打算出去三年。但是那天她打电话给我，她要提前回来了。

这个消息使我和曹莉有点紧张，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静观其变。

阿香回来了，不管是她的面貌还是情绪都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在说话做事间，曹莉还是露出了几分尴尬。毕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她还不能做到掩饰得天衣无缝。

我告诉曹莉，处理这样的事情，我有一定的经验，一切让我去面对，你一点也不要出面。

终于在一天晚上，阿香向我摊牌了，原来她在浙江知道我曹莉相好的情况了。我向她坦陈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告诉她我和曹莉现在感情很好，希望能够得到她的理解。

阿香静静地听完我的陈述，显得异常平静。她说，我们已经相好两年多了，又不可能结婚，知道一定会有这一天的，但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是，对方居然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个现实她不能接受。

我申辩道，正因为曹莉是我们的好朋友，彼此相互了解，这样的爱情基础才牢靠啊。我和曹莉开始时，也知道我们这样做很难，但是我们还是勇敢地走出了这一步。

阿香说，我离开她，她没有意见，我随便跟哪个女孩好，她都没有任何想法，就是不同意我和曹莉好。

我们的谈话不欢而散。

阿香回来以后，重新开起了她的美容美发厅，曹莉则完全去我的广告公司上班了。

为了曹莉，我决定迅速和阿香中断感情。

但是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容易，分手不久后的一天晚上，阿香喝了不少白酒之后，用摔碎的酒杯割腕自杀了！虽然被我发现以后送医院抢救过来，但是这件事情对曹莉和我的感情影响很大，她常常深深地自责自己。

阿香和我各奔东西以后，更铁了心要拆散我和曹莉。

她经常来找曹莉。她们原来是关系非常好的姐妹，尽管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旧日的感情还在。过去，曹莉一直很尊敬她三姐，很听她的话，我无法彻底消除阿香对她的影响力。我也没有理由阻止她们姐妹俩见面，说话，但是有一点我明白，这样下去，我和曹莉之间迟早要出问题。

一边是天天耳鬓厮磨的男人，一边是多年来的好姐姐。在阿香的心理攻势和拉拢下，曹莉的感情开始在我和阿香之间摇摆不定了。

她试探性地和我商量，不忍心就这样和三姐彻底断了关系，能否在我这里住几天，又回三姐那里住几天？她说，如果能够把自己分成两半就好了，一半给我，一半给三姐。

从这些话里，我听出了危险性。

我永远不知道那些日子里，阿香究竟跟曹莉说了些什么，我能够感觉到的，是我和曹莉之间渐渐失去了起初的和谐。我们开始发生争吵，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曹莉的脸上也少有了原来我经常看见的阳光般的笑容。

我一开始就坚决不同意曹莉回阿香那里住，我说，你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了，已经有了一个家，我是真心爱你的，还去她那里做什么呢？她是我的前女友，现在与我关系又搞得那么僵，你像这样做肯定不会有好处的。

但是曹莉还是时不时地被她拉回去住。有几次，我追到阿香家里，叫她把曹莉还给我。这时，阿香总是齿坚舌利地和我争吵，闹得三方都很不愉快。

渐渐地，曹莉回家越来越少了，我去阿香家找她，但是阿香根本不给我开门。我知道软弱的曹莉感情的天平已经逐渐向她的三姐倾斜了，她大概还是想做一个乖妹妹，而不是天天和我做爱的老婆。我突然觉得和前女友的好朋友相爱真难！我们这个一开始就危险的爱情游戏面临着失败！

一晃就要到春节了。我找曹莉又心平气和地谈了一次。我告诉她，正因为我是你三姐以前的男朋友，所以我和你的感情才不容易，可是我们毕竟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在她回来以前，我们的感情不是很好的吗？虽然有时我情绪不好，也对你发脾气，可是我对你的爱是真诚的！由于种种原因，我和她的爱情不会有结果，可是和你在一起不同啊。我和她没有结果，可是和你一开始我就希望有结果，我会和你好好地相爱，然后结婚生孩子，共同建设一个美好的家！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是朋友重要，还是男朋友重要，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就不明白吗？如果我们走不下去，今后我们就不会有机会再在一起了。你想回到你三姐那里去，可是你曾经无情地夺走过她心爱的人，你们还会和好如初吗？我们的爱情应该说才刚刚开始，就这样断送了，我不情愿，你愿意吗？

曹莉听完我这番话，好久没有说话。她最后对我说，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思绪很乱，这样，春节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过完节我再答复你，好吗？

我只能说好。我再次深情希望地告诉她，希望快快乐乐地过了节以后，你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回到我身边来，我还是那样的爱你。

我叫她春节过得快乐，可是我整个春节过得一点也不快乐。

春节过后，我等到了曹莉那封只谈工作，只谈要离开公司的信。她半个字也没有提及我们的感情，也许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对我说，她只有用这种方式回避，回避一切……

我只知道自己，知道离开不能一直爱下去的阿香以后，我是倾尽身心地爱曹莉的，真心真意地爱她，可是她就是不明白！她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她觉得自己艰难的放弃，其实是一次永远的失去……

几年前，一个朋友告诉我，他在某个地方遇到曹莉了，她告诉我朋友她曾经认识我。

当朋友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时，我发现我已经忘记了这个女孩。

2006·7·4凌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