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水心

公公信了相士的话，在同一天迎娶了两个儿媳妇，所以我嫁给初影的时候，伊人也嫁给初影的大哥初凡。

第二天，初影拉着我的手去给公公婆婆敬茶的时候，我们四人相遇在大厅，彼此相望，吓了一大跳，我跟伊人竟然相似得不能分出彼此。

那是怎样的巧合？

二娘半惊半起哄的冲公公叫，老爷，你看姐姐多会选媳妇儿啊，兄弟两个的媳妇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这往后，可要怎么分得清，说不定，兄弟俩连自己的媳妇儿都会牵错呢。

公公喝住她，你少说句话。他瞪着大娘，你也甚是的，怎挑得一样的眼睛鼻子的脸面呢。

大娘毫无慌色的说，老爷，相士可是算准的。

公公想起相士那句谐语，闭嘴不语，挥挥手，让我们散了。

初影牵着我的手来到后花园，他左瞧右瞧，笑嘻嘻的说，水心，我看得出你跟嫂嫂的不同之处来。

哪里不同了？我盯着他问。

他说，你把手张开，拇指塞到耳朵里，伸出舌头，我就告诉你。

为什么要这样啊？我照他说的把手张开问。

他说，这样听得清楚啊。

我哦了一声，伸出舌头。

他嘻嘻的笑，说，你比她傻。

我睁大眼睛，瞪着他。

他刮刮我的鼻尖，小傻瓜，你再汪汪的叫二声。

我突然明白，带着丝丝愠怒，转身背着他，你作怪人！

他兜到我跟前，笑着说，你比她傻，所以也比她可爱，若人怜爱。

我叫起来“哎呀，你欺负人呐”跑开了。

初影在后面追我，等等我，娘子——

2）伊人

我惊讶跟那个被唤做水心的女子，我的弟妹的相似。我不知道，世间这样的巧合却让我遇上。世界真小。路过后花园，我看见初凡的弟弟跟她在谈天说笑，竟如相交已久。我有点感动，他们一对小夫妻，甜美的小儿女。我抬眼，看见初凡高大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却陌生起来，他跟我说了一句话，你就是伊人？而仅仅这么一句，从昨天晚上到今早。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我迷茫了。

你先回房，我去下绸缎庄。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二句话，他站在我前面，说完这句话，侧身出了院落，我站在一树春花的院里，攸忽的呆立，身后那一对小儿女由远及近。

娘子——慢点跑——

不等你！你就会欺负人呐！

我不敢，不敢，娘子大人，等等我呐。

不等你，不等你！水心边喊边跑，正迎面撞上我，我扶住她，她抬起眼，冲我笑，笑得天真，像无邪的孩子，对不起，姐姐！撞痛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

初影追上来拉着她，作幸灾乐祸的样子说，撞人了吧？小傻瓜！

水心回头瞪他，我把姐姐肯定撞痛了。

初影也走来，朗声的叫，你以为她像你这般娇弱？他又向我说，嫂嫂，你说是不是？

我点点头，刚才的阴霍一挥而过，我还好，没被妹妹撞倒，稳如泰山呢。话一出，我们三个相视而笑。

初影捉住要从我身旁的水心，我可逮着你了，我们回房，我有悄悄话要说。他对我眨眨眼，嫂嫂，我抓水心回去了。

我笑笑，看着这对小儿女穿过院庭，他们走过花丛的时候，初影摘了一朵娇嫩的花朵伤斜插在水心的发旁，我听水心骂他，采花，做甚么？招蜂引蝶？采花，做甚么？惹女儿笑？

他们越走越远，我低头，发现，我的手不自主的摘了一朵同样娇嫩的花。

3）如逝

我不知道，初凡原来这样的深，深不可测。我更不知道，自己竟会在新婚的第二天夜里，成了新寡。

当家丁从绸缎庄抬回初凡的时候，我一阵眩晕，公公和大娘闻声赶来，大娘口中不停的埋怨已经奄奄一息的初凡，你何苦呢，何苦呢，放着好生生的新媳妇儿，跑去送掉了性命。

楚家忙成一团乱，而我却六神无主，睁着眼，瞪着人来人往，瞪着躺在榻上的初凡。

伊人，伊人！初凡向我伸手，过来——

我怔怔的向他走过去，他屏退了所有的人，不用为我费力了，我不行了，我有话对伊人说。

他握住我的手，这是我们昨晚到现在，第一次的肌肤相亲，他的眼里闪动着泪花，他说，我对不起你，伊人，对不起！我告诉你，我的人生一开始就错了，一失足，成千古恨。把你卷进来，我很抱歉，我是楚家的大少爷，却不是大娘生的，也不是二娘生的，我是我爹在烟花柳巷里寻欢作乐的一个附属品，我是长子，大娘二娘怕我分楚家的家产，让我，让我认识了那个女子，红泪，红泪也骗我——我看见他说到红泪，痛苦的笑了，说了最后一句话，红泪也骗我。

为什么，我没有泪？所有的人都声泪俱下，而我，初凡的准妻子却没有为他落一滴泪。我披着麻孝白衣，干净的跪在灵前。

姐姐，好可怜！我听见水心扑在初影的怀里细语轻叹。

初影安抚她，嗯，她很坚强的，乖，不哭。

我很坚强，是的，至少我不曾哭过。

4）这悲

仿佛一夜之间，一切都改变了。

我和伊人的命运，一夜之间，却截然不同。想到年轻的伊人，我陷进一阵难言的悲哀里。

初影走近我，拥着我，不要再想，她很坚强，你再哭，就要变成泪人儿。

我把头斜靠在他的肩上，我难过。

他又来刮我的鼻子，小傻瓜，又不是你。

我伸手封住他的嘴，不许说。永远不会是我，不会，懂吗？

初影热泪盈眶，拥紧我，我是心疼你，小傻瓜。

我依在他的怀里，暂时忘却了深藏在这里的悲和哀。事实上，我大概真的忘掉了，这些悲哀的故事，初影每天陪着我，带我感受着每一天的每个时刻，每一个新生的时刻对于我和初影都是翩然的旋律，我们徜徉在唐诗的平平仄仄里，我们沉浸在宋词的凄美绝艳里，我们也采菊东来，赌诗泼茶，画眉问深浅，所有的日子，都是日子都是天堂。

他拉着我从大厅跑过的时候，大娘在后面喊住我们，初影！

初影停下来，站着问，怎么了？

大娘打量着我的腹部，我不自然的抓紧初影的手，终于她问我，你还没有吗？

初影抢着问，有什么？

我摇摇头，大娘的脸沉下来，叹了一口气。

初影后来问，那个有，是什么？

我告诉他，你娘要抱孙子。

初影的脸涨红，她，她，急什么？

我忽然转向他，肯定会让你娶妾，肯定会！

他一阵紧张，安慰我，你瞎想，不会的，我们都年轻，才一年呢。

可是，可是——

小傻瓜，要娶的也是我，我不答应，让谁娶呀？初影在我耳边说，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