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四十年的梦,就想有一天真的能够看看金门,看看金门在风雨阳光的沐浴中是在炫耀与厦门对峙的美丽,还是在诉说与大陆顽强对抗后出自内心的“欠意”?今天我真的看到了金门,却是在四十多年的长久的期盼之后,竟然还是在一片海雾茫茫之中,虽然春阳高照,踏浪的船载着我四十年的渴望,在阳光灿烂的海雾朦胧中,圆着我期待的梦。
清晨,我们一大早就起来了。用凉水洗去昨晚无法入眠的倦容,在厦门街的拐角处买了几个煎饼上路。登上“郑成功号”,这时,太阳已经透射海雾,暖着我的脖子,海风和着春天的温柔,轻轻地吹拂我的梦,拽着我的心。我在百般的焦急等待中,只想尽早看到魂牵梦绕的金门。为了看好金门,我特地租了一台高倍望远镜,一心只想把那四十年的梦看穿看透,一点不剩。
“郑成功”号载着我的梦,不,载着我的人,经过鼓浪屿,在民族英雄郑成功的硕大的雕像身边擦过,直指金门。望着抛在船后的郑成功雕像,猛然间想起龚自珍的沉舟侧傍千帆过的诗句来,不竟感想连连:郑成功从荷兰人手中收复台湾,却理直气壮地与清庭对抗,真可谓有国魂,有气节,更有胆识,中国人的骄傲啊,可他就是不肯跪拜清庭,不肯剃发,岂又不是一个最“不识时务”之人?再是英雄,岂可阻止历史前进的车轮(我不是说清朝什么都好)?要是郑成功在天有灵,他会怎么去看待自己的后代在施琅大将军的劝说下,在大清一统的时代潮流中,终于低下自己那高傲的头?我想郑成功一定会用文天祥的“留取丹心照汗青”来表白自己的人格的崇高与伟大吧。海雾很大,远处什么也看不清,都在一片朦胧中,似乎是有心让我们这些从大陆内地来的家人,即可圆一游金门之梦,也郑重地告诉我们:今天仍然隔着海峡的金门,还没有架起直通的桥梁,只有一座理想的希望之桥,这理想之桥,还没有经过台北民进者们的“首肯”,黑暗之后的黎明,必须要在长久的等待中逐渐云开日出。该朦胧时必须朦胧,这就是历史的哲学!
金门岛孤悬于厦门东面海外,扼厦港咽喉,为闽南屏障,与厦门最近距离2310米,是厦门所辖县份之一(请注意:1949年我中国人民解放军三野十兵团司令员叶飞解放厦门时设立的金门县长至今还空缺着,而且在法律上这个县长至今有效,只是不知将来的某一天落在哪一位幸运者头上,到时我是一定要敲一下他的竹杆的)。其总面积为148平方公里,人口近5万。金门历史悠久,古称“仙洲”或“浯洲”,自古有“海上仙洲”、“桃源胜景”莱啤4佑泄刈柿仙匣裣ⅲ荷瞎庞兄榻乖隆⒎崃洹⑿ノ栽坡ズ拖梢跗俨嫉劝司埃唤裼刑湫鄯濉⒂裰嫣臁⒑河霸聘徒鹛澜f㈤旁奥桃酢⒘饺瘀暗?4景。而登临太武山颠或伫立于马山之顶。又可远眺祖国河山,令人神往。然而,我们却不可能有登上金门的艳福,只能在这“郑成功号”上远远地看着,想着,念着。因为直通的桥还是镜中花月,我岂能奈何?我先用高倍望远镜长久的凝视,对大小金门岛的全貌作了一个整体上的审视,云里雾里的,是怎么也不可能把台湾当局者为对抗我大陆的军事设施一收眼底。其实我是真的好想知道1949年10月底,我中国人民解放军9000多人剩风破浪上金门,立誓解放金门为国立功,可这9000多中华之精英却在叶飞等将领的轻敌之中,扬帆一去魂不返,身即死兮葬金门,那刀枪,那头胪,那鲜血,在那前只见敌人,后不见援兵的撕杀中,是我中华解放史上最为悲惨壮烈的汗青之作吧!我更想知道当年在华中战场驾着坦克从我中国人民解放军二野(林彪将军)的重围中突围出来的国民党将军胡琏身中三十多片弹片儿,怎么却没有命丧黄泉,而有幸被蒋介石选中死守金门(在众多的人选项中,蒋介石竟没有听从蒋经国的选汤泊恩),那时他到底建成了什么样的坚固的地面与地下防御工事呢?要知道在他胡琏“隐身”(他将他的军队开到金门,我军厦门大司令员叶飞还不相信呢)来到金门时,这里可是什么军事基地、什么防御工事也没有啊。可就是在我眼前的这片金门的土地上,也就是这个没有被我二野炸死的胡琏,竟然让他在上海的医院里取出三十多片弹片后,就用这大小金门上拆庙补墙的材料建成的防御工事,把我华东野战军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三野第十兵团)在解放战争中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勇猛之师,杀得陈尸近万,片甲不留!怒吼的台风,居然就吹不回一块木板,汹涌的海浪居然也卷不回一片破布。九千多颗头胪啊,加上那伟岸的身躯,横堆竖积也要搭起通向金门的只有两千多米宽的水陆桥呀,右而今这桥在哪里?我眼前怎么就只见那道国共两军的水上分界线?拿破仑说:“一个老虎领一群羊,羊都变成了老虎。一只羊领一群老虎,老虎都变成了羊。”难道是号称“小叶挺”百战百胜的叶飞将军突然一下子成了“羊”吗?有史为镜,岂可忘记:五十二年前,为了祖国的统一,我英勇人民解放军九千健儿,义无反顾地渡海作战,血洒海疆。壮志未酬,魂魄不灭。此时此刻,我听着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似乎就象在夤夜听见那一去不归的9000健儿恨恨的呐喊:吾将归兮,吾将归兮!由于主帅轻敌,指挥失当,壮士一去不复返。九千颗不屈的心脏,千载之下,谁与抚平?历史告诉我们,大方向错了,纵有万千忠勇之士,也只能空抛头颅,凄问长天。
搜索金门的鼠标点击在金门岛的山腰上的用白色漆写的一条巨幅上:那就是原“台湾总统”蒋经国题词的“三民主义统一中国”。简单的一句标语,蕴涵着中国当代史的千秋伟业与风雨凄迷。于是乎,记忆又把我推进了1958年炮击金门的尘雾。1958年8月23日17时30分,人民解放军部署在厦门地区的地面炮兵和海岸炮兵根据毛泽东的指示,近500门大炮齐轰金门,一举摧毁了金门等岛屿上的国民党军事设施,成万发炮弹飞掠海空,落到金门岛国民党军队的阵地、码头、机场和营区,爆炸声震天撼地——举世瞩目的封锁金门之战揭开了序幕。这一打,打了十四年,一直打得蒋介石不再听美国人的抛弃金澎、独立台湾而死守金门澎湖,日夜梦想反攻大陆;一直打到蒋经国继承父志,决不独立,誓死用“三民主义统一中国”,一直打到1972年中美建立外交关系,签订了《上海联合公报》。原来这一打,是在“直接对蒋,间接对美”,彻底粉碎了美国制造“两个中国”的阴谋。蒋介石没有做历史的罪人,经国纬国都没有做历史的罪人。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海峡两岸,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永远是中国的一部分。只是这个中国是由共[chan*]党执政,还是由国民党执政的问题,所以他们念念不忘“光复大陆”这个至死不渝的“信念”。
人类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政治的分岐。潮起潮落的久远也会慢慢洗涮那过多的因政治斗争而厚积的油腻和腥味。蒋介石一生说过许多大话空话,但有一句话中却有一个词的微妙变化,足可让我们从中得到的启示。毛泽东在1958年打金门时,就通过老朋友章士钊向台湾当局传话说:“台澎金马,唇齿相依;遥望南云,希诸珍重。”后来毛泽东又制定了将金门、马祖岛留在蒋介石手里的“绞索政策”,这主要是考虑到蒋介石的“反共复国”政策与美国企图制造“两个中国”的政策有本质区别,我方在继续象征性炮击金门等岛屿的同时,向台湾当局发出了和平谈判的信息。周恩来根据毛泽东的意见,提出了和平解决台湾问题的“一纲四目”设想,即台湾与大陆统一是纲;统一后除外交外,所有军政大权、人事安排等由台湾自定;军政及建设经费不足时可由中央拨付;台湾的社会改革可以从缓;互不做破坏对方团结之举。对于大陆的和平呼吁,台湾方面做出了谨慎回应,蒋介石仅将“共党政权”改称“中共政权”,就这一个“共党”与“中共”一词的之变化,不正是蒋介石已经承认了一个中国,而且承认了中国是共[chan*]党在执政么?
看着蒋经国先生的题词,我不由得又想起孙中山先生于1924年11月25日的论述:“统一是中国全体国民的希望。能够统一,全国人民便享福;不能统一便要受害。”何等精辟!看来蒋经国先生是深得孙中山精髓的。要不他怎么在对美的问题上比他的老爷子还要坚强还要固执呢,因为他坚信:三民主义能够统一中国(台湾决不能独立)。在当时的历史年华岁月所演议的春秋中,他是不可能希望共[chan*]党长久执政的。这不能怪他呀,因为中国的历史舞台曾经就是他蒋家王朝的天下嘛。
在海上看金门是不可能明晰的,在望远镜的朦胧中,记忆的长河也很难聚焦,不说这海上的雾到了中午也没有拉开那羞涩的面纱可能。要真识金门面目,还得上岸登高。于是下午看完了“台湾民俗村”后,就直接登上厦门云顶岩,用高倍镜眺望金门,还真的十分明晰地看到了大小金门的全貌。难怪党政要人来厦门必要登云顶岩了。猛然想起,1989年10月,金门战役四十四周年的时候,原“厦门王”叶飞将军再次登上厦门云顶岩,眺望金门,在雨中那双指挥过千百次战役的手在微微颤动,这与他在四十四年前,也就在这云顶岩之巅,听到我九千壮士之惨烈后,就在这山顶等了三天三夜,就在海边等待了三天三夜,总希望能够看到一个生还的人,哪怕是漂浮在波涛中的尸体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吗?此刻的我,登高唤远,眺望金门,也好想穿过金门,看到台湾的一点踪影。哪怕就一点点踪影,可是看不到,真的看不到,不知是雾太浓,还是海太远,也许是因为阿辉阿扁,也许是因为没有等到能够真正看清的那一天。不过我就这样蛮想:大自然的奇妙无比,能让这世界充满诱惑,恩惠人类的云再厚,总有风卷长云净天际,雾再浓,总会拨雾见日,长烟一空,海再远,自有扬帆此去,沧海有涯更有年。
历史的风云吹拂着昔日厚积的卷案,海峡的潮长涨长消,沉浮了几十年的今是昨非。我无暇去打捞那戚继光杀倭的折戟,我无法再品尝到郑成功收台后阿里山人送给他的那碗谢恩酒,我却渐渐地在解读施琅收复台湾后康熙大帝亲笔题词的“功在边陲”的大匾,却为何要假诏于姚崇圣!我此刻只想知道三国东吴的船第一次来到台湾的时候,是否首先泊于浯洲,煮酒壮胆。我也想知道台湾第一任巡抚刘铭传,出海登山,第一脚踏上的可是这金澎之巅?我更想知道阿辉阿扁“金门犒军”的时候,脚下踩着的是否是还有郑成功,蒋氏家人留下的踪迹!也许余温尚在,鼓舞在前,只是他们不想也不敢去聆听那大海的咆哮。历史的叛逆终究要在这大海环流中被正义的“漩涡”吞噬。因为我知道,当季候风把大洋抚成明镜,当两岸共乎一统,三通真正实现,家人吻别分离,痛饮团聚的时候,中国的时代伟人一定会在金门掬土为坛,把酒临风,洒泪江月,与春风同奏,与海涛共鸣:列祖列宗,游子回来了,从远古的浩渺中回来了,从倭寇的刀枪中回来了,从荷兰的掠夺中回来了,从日本的殖民中回来了,从阿辉阿扁的出走中回来了!家人终于团聚了!
夜色深了下来,雾更重了,金门在高倍镜的暗光中淡淡退去,下得山来,金门岛全罩在海雾中。
本文已被编辑[天下的风声]于2006-7-6 23:00:45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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