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又放长假，春意浓得都已有了夏日的味道。平日里太多不随心愿的事情总是让人的心境浑浑不清，遇上这样的机会，我的心里说什么也不愿平静。

和妻儿讨论一番，到是已读高中的儿子诗意最多，他说既要旅游，就要回归自然，听说陕西和甘肃交界的地方有个关山牧场，大自然的风味很让人惬意。于是我们决定出征关山牧场。

五月二日的早晨，一家三口，准备好了行囊，由我驾车，天刚蒙蒙亮，就启程了。

如今出行，路是好多了。先是走了三百多公里的高速公路，后又走了两百多公里的省级山路，到下午两点钟，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好漂亮呀!”儿子跳下车，伸开双臂:“就象一幅油画。”

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又和小旅馆的老板讨价还价一番，在城市里也就五六十块钱的小房子，在这里最后以一百五十块钱成交。

“怎么这样贵呀!”在一旁的妻子有些不乐意了:“什么条件，连冲澡的地方都没有，还　说是标准间，卫生间也没有。”

“妈妈，这是牧区，是大自然，有这条件就不错啦。”看来儿子是能称得起十六岁的男子汉了。

“儿子说的对，回归大自然，就要随缘自然了。”走进这湛蓝的天空，墨绿的草地，我忽然觉得自己说话的味道都变了。

走在这归真自然的天地里，别说我已过了不惑的年轮，这阵子到是觉得生命的意义才刚刚开始。

妻子儿子平日里活动锻练的多，在这美妙的大草原上，他们怎能安分。没多少功夫，他们就把我远远地甩在了后边。我向他们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娘俩去自由，我看来是真的跑不动了。

他们走远了，我躺在松软的草地上，习习凉风吹来，让我郁闷了多时的心里终于有了一种释放的途径。

忽然几只喜鹊从我头顶掠过，勾起了我思维中的一丝回忆。

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老家在农村，家里的一棵椿树上住着几只喜鹊　，一年春天，我爬上树，掏了几只喜鹊蛋，没想到让爷爷揍了一顿。要知道，我是爷爷唯一的孙子，平日里爱我爱的没商量，可今天却竟这般的严厉，而且一定要我把喜鹊蛋还回去。　

我当时还真的心有不愿，但看到爷爷的神情，我只能又重新爬上了树……

“孩子，喜鹊也是生命，蛋就是它们的孩子，你拿走了它的孩子，喜鹊也会伤心的。咱家的这一窝喜鹊都住了十几年了。”爷爷抚摸着我的头:“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是的，好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了，因为今天，同在蓝天下，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再看到喜鹊了。　

天上的白云悠悠地飘着，身下的草地散发着一种原始的馨香。也许是我驾车有了困意，也许是这原生态的美景真的醉人，不知不觉，我进入了梦乡……

梦中走了多久，我不知道。突然我觉得自己的脸颊被什么东西轻经地吸吮着。我微微地睁开双眼，只见两只小羊羔在舔着我的脸庞……

我没有打扰它们，看到它们活泼可爱的样子，我觉得在这样的风景中，生命竟是如此的美丽和谐。

这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是躺在了一大群羊中，它们来来去去，却没有一只羊踩在我的身上。

蓝天上的白云，绿草地上的羊群，置身之中，心灵真的被彻彻底底的荡涤了一回，五脏六腑仿佛也都开始透明起来。

云在飘，羊群在动，但不知为什么，这阵子我到是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也在他们中间飘荡。

“爸爸，你在哪里？”听见儿子的喊声，我才很不情愿的从草地上爬起来。

“我在这里。”看到儿子和妻子站在羊群边上，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不由也同情起他们来：“怎么，害怕啦？放心吧，在这样的美景之中，生命是最美妙的，我怎么会有事呢。”

“这么多羊，也不怕被踩着；你看把儿子吓成什么样子啦。”妻子在一边说；不过我想她也一定害怕了，只是在这样的氛围中不愿流露出来罢了。

“呵呵！好了，你们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也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也是不愿让这美好的憧憬生出不和谐的杂质，我有意找了个话题。

“我们上到那边山头上去了，从那里看草原，真是太美了。”儿子这阵子又恢复了开始的激情：“羊和马飘来飘去，和电影上的一模一样。对了，爸爸，刚才听牧民说，来这里三样东西必须体验，不然就不算到关山。”

“那三样？”

“篝火，骑马，烤全羊。”儿子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妈妈：“我们先从骑马开始吧。”

“好！就听儿子的。”我走出了羊群，和他娘俩直奔马场。儿子说的也对，来草原不骑马怎么行呢。

这时已是下午时分，太阳都开始染红了西边的云彩。走了有十五分钟的路，我们来到了马群之中。这时一位牧民走过来：“朋友，骑马吗？一小时二十五块钱，不贵的。”

“好，要两匹好马，听话一点的。”我知道，妻子是不愿意骑马的；她昔日总说自己属马，绝不干对马不敬的事情。

要了马，我和儿子各骑一匹；要知道，我到今天还是第一次爬上马背。原想着这没什么不容易的；可谁料，马一跑，我就觉得眼前一片恍惚。到是儿子还行，走了几分钟，他便能策马飞奔了。

一个小时下来，我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比在地面上做大运动量的活动还要大汗淋漓。在儿子面前我没说什么，其实在心里我早就暗暗叫苦了。看来要做个骑马人还真的不容易。

总算做完了第一项，下来该去预定烤全羊了。我们先回到住的地方，突然他娘俩做了个决定，让我一人去预定。没办法，我也只能一个人去了。

“烤全羊吗？我们这里省委书记都来过，烤的可好了。就来一只吧。”一位看去最多有二十岁的姑娘，长的很美，就是黑了一点，看来这里的紫外线还真的挺厉害。

“我们只有三个人，怕吃不了。”说心里话，这阵子我的心里还真是矛盾；如果姑娘要说一句还真是吃不了，我一定会转身走的。可漂亮的姑娘没有给我这样的借口。

“没关系，你可以挑一只小的呀！一个人都可以吃的。”姑娘说着把我拉到一圈羊前：“自己挑，小的就两个多月，也就十几斤重，烤不了几斤肉的。”姑娘说的自自然然，可我不知为什么这阵子心里总是惶惶的。

“就那只吧。”我用手随便一指，其实根本就没有确定是那一只。这时姑娘喊来个小伙子，只见他熟练的跳进羊群中，一把抓住了一只很小的羊羔：“就这只吧，两个月的羔子，肉很嫩的。”

我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可不知为什么，字堵在嗓子眼，只是让喉头动了动。这时小伙子已经把羊羔提在了我的面前，没等我说话，他就把羔羊的四条腿用手折断了；听着“咯嘣”的响声，小羊羔发出“咩咩”的叫声。

“你怎么把它的腿都弄断了，不是篝火的时候才烤吗？还有两个多小时呀！”我此刻真的是不能忍受了，多么美丽的地方，怎么会这样对待生命？！

“你不懂了，疼过的羊肉好吃。”姑娘在一旁给我解释着。

可怜的小羊羔“咩咩”地叫个不停，眼角仿佛都渗出了泪水。圈里的羊这时也叫声一片……

怎么会是这样啊！我楞楞的站在那里，好象自己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刽子手。同是生命，怎么会有如此的一幕。我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小羊羔受伤的小腿，一遍又一遍，当我把手放在它前腿的时候，它竟用舌头轻轻舔着我的手……

它想说什么？它……

“我不烤了，行不行。”

“那怎么行？它已经活不过今晚了。到了这阵子，死其实对它才是解脱。”能言善辩的姑娘，看样子没有读过几天书，可她怎么就能揣摩到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呢？难道说生命还真有无语的灵性。

“哪……”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好了，你交点押金，不用管了，一会儿我们在篝火旁见。”姑娘也许看出了我的心思，所以这阵子也不愿让我再留在这里。

交了一百元的押金，我迈着发软的双腿离开了这让我生命无法诠释的地方……

“怎么样？”儿子问：“定好了吗？”

“太残忍了，我都有点受不了啦！”

“那有什么呀！”儿子看来没有感觉到什么：“你不经常吃烤肉吗。”

“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到篝火边玩去，我想躺一会儿，过会儿我就来。”

他们娘俩去了……

过了多长时间，我不知道；但草原上通天的音乐和人们的欢笑声却不时的传进了我的耳朵。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灵里已经开始承受不了这里的一切……

“爸爸，羊烤好了，快走。”儿子跑进屋子：“人家说要趁热吃才有味道。”

“好！”我不能对儿子说什么：“你先去，爸爸马上就来。”赶走了儿子，我走进草原……

“味道？”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什么味道？　

生命的味道？

世界的味道？　

人性的味道？……

彤红的篝火映红了草原，篝火上悬挂的小羊羔散发着它们生命的味道……

味道!……味道……

我不知道这味道中都暗含了什么？

终于，我还是没有胆量走近篝火……

本文已被编辑[千叶红]于2006-7-5　12:46:19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