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因为看到一部反映农村生活的电视剧，我便想起了一张女孩子的面孔，那面孔就象电视里的女孩一样，忧郁，茫然，哀怨……

十多年前，我十八岁。因为高考落榜，心中很是痛苦，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整天在街头逛荡，仿佛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绝望的时候，就想一头撞在飞驰而来的汽车上，了却深感没有希望的一生。我在焦躁中寻找适合自己的自杀方式。父母看我这样，急得要命，班也不上了，哭着劝我坚强起来。我只好答应父母好好活着。尽管这样，父母还是不放心。为了使我快点恢复正常，父母决定将我送到千里之外的乡下老家，换一个新的环境，在爷爷奶奶身边过一段日子。

那是一个小小的村落。住房大都是石头做的草屋。我很快感受到，这里的生活很贫苦，一家人的收入，几乎全部来源于养殖牲畜，每家人都分别养着几只羊，几头猪，一头牛，还有鸡呀鸭呀的小动物。爷爷奶奶上了岁数，大的开支都是爸爸按时寄给的，所以只养了两只羊。

很快，我就被山乡的秀丽风光征服了。青山翠绿，小　河流水；百鸟婉唱，牧歌悠扬……我常常感动得心潮涌动，百感交集。这简直是一幅绝美的图画。唯一让我不开心的是，那些和我同龄的孩子，看着我这个城里的娃儿，无法沟通的样子，总不肯接近我。

爷爷见我开心，就很高兴。我说要帮他们上山放羊，奶奶就叫住总赶着羊群从我们门口走过的女孩子：山豆哎！等着俺家孙子，你们一起去放羊！

我就和山豆一起去山上放羊了。开始，山豆并不和我搭话，羊跑散了，她就自己去赶。我倒象领导似的，这个山头跑到那个山头，蹦呀唱呀，好似要做神仙一样快活。

渐渐，我和山豆熟悉了。我们就坐在一起，没话找话地扯些话说。

山豆很漂亮，正应了深山出俊鸟那句话，山豆那眼神，那小口，那弯眉……活脱脱从画上搬下来的一张面孔。

山豆爱听我唱歌，我唱着，她坐在我身边，扑闪着眼睛看　我，入神的样子，嘴角挂着微微的笑纹。

我不唱了。好一会儿，山豆才醒过神来，深情地说：你唱得真好听！

我说，山豆，我教你唱。山豆点点头。我唱一句，山豆跟着学一句。就这样，我们哼哼唧唧的歌声，追着头顶的彩云，飞向四方……

山豆说，还是你们城里人，真好！

我说山豆，有一天我也带你去城里好吗？我只是信口而言，可山豆却认真地问，真的吗？我只好说真的。高兴得山豆要飞起来似的，呼吸也加重了。

我说山豆，人没有文化可不行呀！山豆说，你教我认字吧！

我就教山豆认字。山豆很刻苦，很快认识了不少的字　。

我和山豆每天都去山上放羊。看得出，山豆爱上我了，而我……我知道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然而面对山豆，我的心便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那天，我们在山顶上坐了一会儿，突然，我转过身来，猛地把山豆揽在怀里，山豆紧紧地攀着我的肩头，小嘴雨点似的在我脸上狂吻，呻吟似的喃喃着：抱紧我，抱紧　我呀！

过后，山豆说，我可是你的人了，这辈子都是你的。

我就笑着说，那我就只有娶你做老婆了。

山豆伸过手，要和我拉勾，我们就勾上了手指，山豆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心。

我说山豆，等我回了城就给你写信。山豆说，我等着，反正我们要做两口子。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做两口子的，嘴上却说，反正这辈子我要娶你做老婆的。

山豆依在我的怀里，她说听到我的心在跳，说明是真心真意爱她的……

…………··

两个月后，爸爸发电报说为我找到了一份工作，要我马上回城上班。于是，急匆匆地，也没和山豆告别，我便离开了那个山　村……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前天，一位老家的远亲到我们家。我问起了山豆，那位远亲淡淡地说：那妮子啊，死了好多年了！好象是着魔了，整天在村口喃喃着什么，要等一个人回来，接她去一个地方。也没见有谁来接她。后来她就吊死在村口的弯枣树上……

我顿然感到，眼前漆黑一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