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陆与台湾之间》五
男
杨慈,1994年安祥的离开了人世,我泪水涟涟,是她给了我人生的乐趣,是她给了我无尽的温存,我多想追随她永远的离开,到天国重做夫妻。我把她的坟墓修在果园里,天天看护着,时常采来野花放在坟冢边。
1996年听说普通人可以回乡探亲,好呀,终于听到了两岸和解的新声。我要回家回到那个一别五十载的故土!却不知,老妈可安好,算来也有上百岁;妻子可安在,今也应满头白发霜;那孩子呢,掐指一数,又是一个老人了。回家见到他们是个什么情形,白头对白发,内心的苍凉也该有所了结了!
坐飞机到香港,穿过那云彩,重见着了大陆,五十年的思念,五十年的情牵,诸多感慨尽在额头的皱纹里。老了老了,这骨头里藏着太多的相思,唉大概每一个中国人都无法忘记人生最初成长的那个地方,一种无可名状的土地情结牵连着多少思乡的人。
重新看到广东,那时候的荒凉已经一扫而空,抄过眼前的是发展的城市。我记不住故乡的具体地址,只能说出一个小地名,我得感谢侨办的帮忙。
近乡情怯,记忆中的故乡不存在了,只有那山的轮廓还依稀记得。锣鼓在村口响起,人声宣闹处等着我的归家。哦不是说大陆人对国民党心怀戒备吗?见到的多是热情善良的晚辈。我下了车,扶着拐杖,一眼就看到几十米外穿红衣服的三妹,我想喊她,但百感交集的老泪承接了我所有的感情。围观的人形成一个圈,我一步一步走向我曾经的爱人,三妹三妹,喊你喊了五十载,想你想过万千回,如今老迈才相见,头发早似浓霜白,幸好有皱纹记录着我们的感情!
她扶杖站着,等着我的走近,两边的掌声鼓励我前进。辛酸终于走到了头,紧紧的握着三妹的手,冒花的眼睛看着热情的乡亲,我给他们鞠了一躬,用久违的客家话说一声:多谢!
夫妻双双把家还,路有鞭炮相迎,这是我最大的福份。回到家,三妹才把儿女叫来,一别五十载,子孙已成行,我拉着曾孙,他想叫声爷爷都有点别扭。孙子杀猪宰鸡上黄酒,近亲比邻多请来,喜庆日子呀,笑声在屋檐下回荡着。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五十年来像这个样子不用打不用杀,有什么不好?
还有一个人不愿见我,我叫三妹去把他叫来,两个人好喝一杯。他是三妹的丈夫,我当然要好好的感谢,都一大把年纪了,没有什么好争的,错的又不是我们,两个老人能欢喜的聊天倒是挺好。
故乡比不上台湾的乡下富有,但两地农民的感情都是一样的。遥想那连绵的战争,真想不透究竟是谁在做孽,善良的百姓真的热爱战争?这是我一生的疑问。
我回台中打理果园,不忙就飞回家乡看看,我也想着定居乡里来,一大把年纪经不起这种奔波。可是又想一个三妹两个丈夫会受人取笑的,一辈子没有好好爱护她,老了还给她添麻烦,这万万使不得。于是2000年我把果园租出去,在梅州市娶了个女人,一起抚养她的三个儿女。
女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还活着,那一次市里来电话,问我是不是有个亲人在台湾,我当时很吃惊,会不会又有人打我们家的主意?我说没有,我从来就不认识任何台湾人。后来那头呈清是回乡探亲的黄大祥,老天真的是他,真的?我不敢相信当时小镇两百多人出去当兵,除了一个残废的在文革中斗死外,就没有回来的。不,这肯定是一个骗子,但我听到他跨越50年的声音,才相信深深爱过的人真的要回来。
我叫家小清理屋舍,喊大儿子买花炮请锣鼓,然后到村口迎接他,我本想叫丈夫也一同去的,但他说还是躲开吧,以免扫了兴。
久别的爱人,重逢在白发苍苍时,分离了半个世纪的爱人,也是长出了第三只脚----拐杖。我看着他缓缓的走下汽车,50年不见,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为什么这一刻不早到四十年,却偏偏在半载入了黄土才相见。他握着我的手,浊泪滴在我长有老人斑的很难看的手背上,两人都努力的挤出笑容。
祥哥是我家的贵客,一家人好好的招待他,希望他能开开心心。他也见到我的丈夫,没想到他们两聊得还挺融洽,都老了,我们的心也安静。
后来,祥哥有空就过来,对我们都很好,我叫他就住到村里来吧,只是他说怕影响儿孙。再后来他不再去台湾,而是与邻市的一个女人结婚,过着属于他的生活,有时他会打个电话,或者过来看看。
旁白
每一个人都有他自我的人生价值,自己酝酿自己的人生,但愿了,和平和平永远的和平,但愿了,不会看到两岸的手足相残。爱人而恒爱,战争受祸的是我们自己,想一想,哪一次战争我们真正赢得了什么,为什么两岸的中国人还执迷不悟,为什么?可惜,没有人乐意听我卑微的呼声。曾经执着把两岸统一作为自己结婚的日子,可眼中的这一天又要等多久,或许那一天我白发苍苍,还是僵持在彼此的对抗,谁是谁非,昂天长叹,都怪当年的一场春梦。
本文已被编辑[ziyan0826]于2006-7-2 14:58:07修改过
本文已被编辑[ziyan0826]于2006-7-2 15:04:32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黄东添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