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街的角落里,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以卖艺为生。男的会吹会拉,女的会弹会唱,他们的演技,在方圆可是出了名的。谁家婚丧嫁娶,就请他们到场献艺,事毕,送上百八十的报酬,这便是他们的生活来源。
男的叫刚,女的叫柔。
他们的演技再好,雇用总是有限的,他们更多的时间在家闲住。因为他们的存在,这后街便不再寂寞,多少个宁静的夜晚,嘹亮的唢呐声和着甜美的唱腔,从他们的房子里传出。荡漾在微微的夜风中,打破夜的沉寂,使这后街的夜别具一番情趣。
在那个炎热的五月里,刚突然病倒了。好久没有人雇佣了,手中的那点积蓄也花费殆尽。吃了几个医生的药,病不但没有减轻,反而一天天加重了。高烧、呕吐、头痛,不几日,刚就瘦得不成人样儿。这个时候,他们手中的确没有分文了。
“都是我的不好,”刚说,“如今又连累你。”
“不!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柔把刚紧紧地拥在怀里,抱得更紧了。
刚和柔是两年前结合的。原来,柔嫁给一个叫俊的男人。俊很有钱。住着洋楼,顾着保姆,要什么有什么。他很爱柔,只是爱的方式让柔无法消受。他整日让她待在家里,足不出户,什么也不用做,吃饱穿暖就成。生性爱动的柔,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就如同生活在没有门窗的房子里,常常感到一种窒息的痛苦。柔十四五岁就加入民间剧团演出,塑造过许多的角色,后来就成了剧团的主角。她把演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失去了舞台,她便有种活不下去的难过。她嫁给了俊,而俊偏偏对演戏特别的反感。俊说:“柔,你什么心也不用操,只要像花瓶那样摆在家里就成!”柔说:“那样我受不了啊!”俊不屑地说:“别的女人还享不来这份福呢!”
有那么两次,在生意场上的俊疲惫地回到家,柔迎上前去:“你累了,我唱戏给你听!”俊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柔刚想开口唱,俊却冷冷地说:“静一静不好吗?别烦人了!”听了这话,柔呆呆地立在那里不动,泪水却在眼中打转。
柔感到,这样下去她会发疯的。于是在那个仲夏的午后,她悄悄地溜出了家门,来到街头。碰巧,刚正在街头卖艺,自拉自唱,招来许多的观众。柔听着,嗓子痒痒的,很想尽情地唱上一曲。踌躇一会儿,她终于鼓足勇气走上前说:“你拉弦儿,让我唱一段戏好吗?”刚看她一眼,冲她笑笑,订了弦,便拉了起来,柔就跟着唱上了。好久没有唱了,柔唱得还是那样的投入,不时引起观众们的阵阵掌声和喝彩声。直折腾到黄昏的时候,柔才想到该回家了。然而她一进家门,就见俊沉着脸坐在那里,看也不看她一眼。柔忙凑上前:“你不舒服吗?”“我要给你气死才成!”俊大声地嚷嚷,“难道你活得还不够好吗?”柔怯怯地问:“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俊几乎暴跳如雷地大叫:“我不愿让人看到我娶了个戏子做老婆!我看不起的就是戏子!”柔怔在那里,好久没有说话。突然,她不能克制地哭诉说:“俊啊,我是个戏子,可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啊!
僵持了半月,日子实在没有办法维持了,他们两个便离了婚。离了婚的柔在街头又邂逅了刚,这样,两个没有家的人便走到了一起……
刚的病实在不能再拖延了。柔说:“我去街头卖唱挣钱去,你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刚拉着柔的手不放:“不,不要这样啊!”
柔看着刚,脸上漾着自信,她走到门口,又转身回到刚的身边,伏在刚的耳边说:“刚啊,你让我这样去做吧!这样做我是幸福的,因为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日子……”
街头,柔投入地唱着,为故事里的悲欢离合,流着她自己的泪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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