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倒希望发生点什么来改变我目前这种死气沉沉的生活。每天八小时的上班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这么说,并不等于我不想工作,相反地,我极想做些事儿,好证明我这个人的存在。我只是不想目前这种效率差又倦人的工作。我需要那种紧张无序的活计,好让我全身肌肉发达得有如健美运动员。老实说,我现在这身松不拉渣的肥膘,我真担心,有一天走在路上会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还有我的同事也令我生厌。本来我应该高兴才对:他们不是来自城市就是来自大学,真可谓“文雅”和“文明”的荟萃之地。可是那帮家伙一个个虚伪得什么似的——我还真找不到一个确切的比喻——就说虚伪得象他们读过的书吧。我想,书也是欺骗人的,除非你不读,读了就得上当受骗。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那么想。明明喜欢那姑娘,可在人前赌咒发誓说他绝没有非分之想,因为自己有个既年轻又漂亮且聪明的妻子。真是“正人君子”,拿老婆做挡箭牌啦。据说还清高,清高得有如外星人。但是为了一个铜板子也会争得面红耳赤的,理由是,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男同事昂首挺胸,象骟过的公牛;女同事拿腔捉调,象发情的野猫。国家没这班栋梁还真不行呢。
至于妻子,我得千遍万遍感谢她,虽然她也感染了时下的流行病,但是她把照顾得跟她的老爸和她的小儿一样。还有那个千娇百媚的本事,时髦点说,那是性感,也着实让我满足,大大的。我还有什么不如意呢?那种老妈子式的好心,过分的温柔和体贴,真个把我糊涂得象贴邮票的浆糊似的。真令人受不了!
总之,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一切都那么按部就班,一切都那么循规蹈矩,一切都那么……
我搞不清这种生活对我究竟有什么好处。真的,我希望发生点什么来改变我目前这种死气沉沉的日子。
幸好l君这时出现在我面前,不用说,一身华丽的打扮。
l君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想不到如今出落成一个美人坯子。我想,妻子看着我和她那么面对面站着,只隔那么一只拳头的距离,心里一定开了个食品店,咸的,辣的,苦的,甜的,酸的,醋的,一应俱全。
“是你吗?”我表示不相信。
“是我。”l君噘着嘴,好象责备我不应该忘记她似的。
也许我那时太小,才十五岁多一点,一门心思拚在大学上,哪有闲工夫青睐她呢?况且她那时也不过是个拖着鼻涕扎着辫子的小姑娘罢了。真是女子十八变。
“你在哪里工作?”我又问,问后又觉得我特土。
“没有工作。”l君回答得很干脆。
我笑了。想起她老子,老子的老子都是种田的,具有光荣而悠久的历史。
“不要那么酸溜溜的。没有工作就低人一等?老实说,我比你有钱。”
嘿,理直气壮!我想,她大概是经商吧,这年头一夜暴富的多的是。
“有钱,好啊!”我说,当然是由衷地赞美而不是揶揄。谁叫我们生在商品社会呢?没有孔方兄这玩意儿还真不行!
“好个屁!”l君突然怒气冲冲地骂着,然后奔了出去。我也跑了出去。妻子跟在后面。他妈的,难道她插上翅膀不成,怎么连影子也看不见!真他妈的见鬼了。
晚上睡在床上,妻子比往常更温柔了,由于兴奋而显得妩媚极了。她斜躺在我的胸脯上,拿我的手按在她那已经松驰的ru*房上,提起那个惊恐难忘的chu夜。
“那是一个有月光的夜晚。”
“嗯。”
“我们躺在草地上,山朦胧,人也朦胧。”
“嗯。”
“周围静极了。”
“嗯。”
“南风吹得湖水哗哗响。”
“嗯。”
“我们吻着,吻着。”
“嗯。”
“突然你翻身把我压在下面。”
“嗯。”
“我害怕了,挣扎着,但是我一下子软起来。”
“嗯。”
“我无力地任你脱光了我的衣服。”
“嗯。”
“你的鼻息喷到我的脸上,混和着一种醉人的花香,痒痒的。”
“嗯。”
“我的ru*房感觉到你的心跳得很厉害。”
“嗯。”
“那真是个美丽的夜晚,令人怀念的夜晚。”
“嗯。”
“事后,你说过什么?”
“嗯。”
“你说呀?”妻子用胳膊捅了我一下。
“我说什么?”
“你?”妻子哭起来,“你居然没听。你肯定在想那b*子婆,狐狸精。”
我无言可答。我确实在想l君。我想,也许这是某个奇迹的开始,我所希望的奇迹。我相信,l君的出现,一定能改变点儿什么,一定。
妻子疯狂地捶着我的胸脯:“你说过,你爱我,永远!”
“我说过。”我无可奈何。
“你还爱我吗?”
“当然。”
妻子破涕为笑。我仍然想着l君。我想,明天,也许真的会发生点什么。
一个月后,l君又找我。这回妻子不在跟前。
“那天,你为什么跑呢?”
“我没跑。”
“我还以为你跑到天涯海角,永远不回来。”
“嘻嘻,我真的去过海南。”
“你到过海南?”
“小瞧吧,我还去过深圳、珠海。凡是我想去的地方我都去了。”
“你真了不起。我象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
“你还赶我吗?”
“我何曾赶过你?”
“比赶还厉害。”
“那是你的误会。”
“好了,不说了,我们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但我们是同一个地球上的人呀。”
“拜拜!”
我弄不明白,l君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难道真的是我所希望的吗?我等着l君的再度光临,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又过去了,始终不见l君的身影。
“你的那位l君怎么样?”妻子揶揄着。
“她干她该干的事去了。”我反击着。
“她是不该来。”妻子认真地说。
“也许。”
“我说真的。”
“我也不是闹着玩。”
“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她。”
“其实,这对你有什么妨碍?”
“妨碍大着呢!”
“她顶多不过是一个歇歇脚的过客而已。”
“你不懂女人的心。”
“我懂,自从上帝造出男人又用男人的肋骨变成第一个女人的时候我就懂了。”
我懂女人吗?老实说,我不懂。女人实在是个谜。就拿l君来说,她的出现不仅不能使我侥幸的心理得到平衡,相反地,平空添了许多烦恼,一种没有结果的烦恼。
一个北风呼啸的冬夜,有人嘭嘭嘭打着我的门。我推醒妻子:“有人敲门。”
“不会吧,深更半夜的谁来敲门?”
“真的,你听。”
果真,有人敲门,朋朋朋,打得更急。
妻子极不情愿地开了门,北风吹着一朵雪花样的东西飘进来。
是l君!
“是你!”我迅速地坐起。
“是我。”没有第一次说的那样娇嗔。
l君走过来,大方地坐在床沿,然后用征求的目光看着妻子,“我可以在你丈夫怀里躺一会吗?”
“你……当然可以。”妻子不知哪来的大度。
“谢谢!”l君随即躺进我怀里,象一朵萎地的花儿。
“不用谢。”妻子茫然说,准备走出去。
“你留下。”l君抬起慵倦的头,“我马上就要死了。”
妻子惊骇,我更惊骇。
“你真好!”
我不好,其实我这个人很自私。
“能死在你怀里是我的福气。”
一个男人的怀抱就是一个天堂,我想这样安慰她。
“你知道吗,读书时,我就渴望死在你怀里。”
你不应该这样想,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你才十六岁,多么年轻!
“现在我果真死在你怀里,我很高兴。”
死亡不是我需要。
“我很肮脏。”
不,你从头到脚都是纯洁的,纯洁得象我儿时玩过的雪花,只是你也一样要融化,不在我的手心,而在我的怀里。
“我第一次弄脏身子是一个有月光的夜晚。”
我和妻子的幸福也是从一个有月光的夜晚开始的,
“我们在路旁的小饭店,风在吼,人也在吼。”
实在缺少罗曼谛克的情调。
“我别无选择。”
我也一样,因为我们都是人。
“有什么理由能够说服我不能活得轻松一些?”
我们应该活得快活一些,活得潇洒一些,而事实上,我们活得很累,很沉闷。
“我可不愿象我的父母那样劳碌一辈子也不知生活的滋味。”
你说得对,但你应该找一个更好、更轻松的方式去品尝生活的滋味。
l君最后在我怀里幸福地合上了双眼。妻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怪可怜的。”妻子这样作了追悼词。
送葬的只有我和妻子。北风吹着妻子长长的头发,仿佛极力要飞向天外似的。
这是不是一个暗示?
我是不是还希望发生点儿什么来改变自己目前这种死气沉沉的生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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