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高中时的班主任老师，感激与愤懑这组矛盾的词交织在一起，像两座大山压在我的胸口，时时让我回不过神来。

我感激她的奉献精神！没有她言传身教式的潜移默化的教诲，我不会有当时令人流口水的升学机会。为了让我这个被宣判了死刑的人走出阴霾，她拖着带孕的身体坚持站在讲台上。五百年前与我的母亲是一家的祖脉，更给了我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我开始渐渐偏食起来，偏食得有些让人瞠目结舌——她所教的学科我好得一塌糊涂——谁叫当时盛行着一句口头禅：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

我感激她的慈母情怀！

为了给我这个有一线生机的人（我顺利通过了高考预选）一个定心丸，她强行给我开起了小灶——不仅让我做一些当时难以弄到手的资料，还不时让我到她家里去加餐，补充维生素abc，以利我大战长板坡！

我愤懑她的横行霸道！

也不知是那一根神经刺激了我的文学素养，我对文学有一种情有独钟的喜好。一有空闲，就抱着一些大部头囫囵吞枣地啃起来，在津津有味中啃得天昏地暗。为了将我的嗜好扼杀在摇篮里，您采取了釜底抽薪的办法——将我的堂吉可德骑士梦通通缴械，害得我吃了一个多月的白米蒸饭，才将图书室的赔偿金补上。

我愤懑她的独断专行！

参加完高考，我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光老壳打洋尘——莫望的！我背起铺盖卷准备回去复读一年，在去攻杀独木桥这座堡垒。我刚收拾停当，公社的广播里却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我已上了中专体检线了！（与这两天《东方时空》参加高考的佼佼者相比，我自惭形秽，不可与他们同日而语。）体检完了，我并不抱多大的希望——我填写的志愿超越了我所考的分数。谁知道，您却从背后动了手脚，将我们这批上了线的人的志愿，全部篡改成了本县的师范。我知道我不是这块打铁的料，但架不住母亲那双鸡犬升天的眼睛的渴望。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真后悔当时的心太软——有人曾放言：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还想重来一遍！我却没有这种奢望：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绝不会成为她们案板上的羔羊！

事后我才了解到，您教书也有些年头了，一直业绩平平，看着我们一锄头给您挖了一个金娃娃（当时，我们十三个人上预选线，十二个人上了体检线。）您那肯让我们放单飞——随心所欲的乱爬。您倒一炮走红了，可谁记得我这个性格偏阴的可怜虫。环境铸就性格，我也想改变自己的形象，更好地融入时下的生活中去，但根深蒂固地性格缺陷，让我忠孝难以两全，于是，就像一只夜壶，被领导踢来踢去——就这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按部就班地完成历史旧债。

对您的功过是非，当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瑕不掩瑜，功过不能相抵。因为对我来说，这是百分之百的伤害！

我内心清楚，我的这种心理是不健康的，但我就是无法摆脱这两个词的纠缠——生也曹操，败也曹操，我的一生，就这么吊二郎当地过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