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
窗帘映衬着外面的世界,还没有泛白,巧巧就翻身准备起床,她今天要去学盲文课。她爱身边的龙仁达,也是龙仁达要她上进,多学一点知识,依着龙仁达的话说,人就是活一个精神。
龙仁达是一个律师,全家三口架车外出旅游,路险翻车,那娘俩全葬身悬崖,龙仁达也落下残疾,左手只剩一个拇指,右手齐肘下面没了,右脚齐踝关处以下没了,脸上还落下一道伤疤,好歹拣回一条命。巧巧父母早亡,独人一个,在10岁时吃错了药,成了睁眼瞎,她比龙仁达小十五岁。他们俩认识颇有点渊源,同住一幢楼,龙仁达天天上下班,回家就如同大多数现代人一样缩进自家的小天地里,由于发生了车祸,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白天时常在轮椅上坐在自家门口,孤单地听看着楼道里的动静,一会是收荒的叫喊,一会是社区管理员巡视,一会是楼里家属上街买菜,哩哩嗦嗦的脚步声,近了,又远去。其中有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天天都摸趟着走过龙仁达身边,每一次经过,龙仁达都要假咳一声嗽,以免姑娘碰着。一次姑娘经过时就问他,为什么天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龙仁达实情以告,于是姑娘每一次经过都停下来聊聊天,帮他收拾一下家务,慢慢地俩人就熟略了。常言说得好,家是要有女人的,所谓女人家,有女人才有家,自从姑娘帮他忙收拾,屋里不再有那股浓浓的汗臭和尿骚味。一天龙仁达对巧巧说,可不可以当她的眼睛,巧巧脸透红,手搓衣角,轻点了一下头,就这样,他们就成了一家人,虽然没有扯结婚证,居委会的人看到他们这样,庆幸少了很多麻烦。
巧巧坐起来,摸索着龙仁达的脸,伸手细捋着他的头发,在他的额上轻吻了一下,龙仁达醒了过来,亲昵地问候她,巧巧回应着,并叫他继续睡,她要去弄早饭。龙仁达侧了身,说要起床,巧巧微笑着叫他其实不用起来得这么早,她弄好了饭,再叫醒他起来吃就行了。他扬起头擂她腿,巧巧默契地扶他坐起来,龙仁达伸过左手,捂在巧巧的右奶子上,凑上脸在她左胸上轻轻揉弄,坚持要起床,嘴里发出小孩子调皮般地“嗯——嗯”声。巧巧咯咯地笑了,将手在他的脸上轻刮了一下,同意一并起床,她顺手拿过床边的衣服穿上,龙仁达淘气地阻止她,就这样嘻嘻哈哈地,她穿好了,再横过龙仁达这边,来取男人的衣服,龙仁达帖了脸在巧巧的背上轻摆着头,巧巧佯装生气地叫他老实点,他轻笑,嘴里发出“哦,哦”声,脸还是停在巧巧的背上。
起了床,巧巧便侍候龙仁达洗涮,他们一直说着话。他坐在轮椅上,跟着巧巧屁股后面,看着巧巧麻俐地做饭。巧巧对他说,其实他不用跟着一起去的,三条街,她们一起走过很多回了,她完全可以独自一个人去学校。龙仁达不同意,再怎么说也要她带上这双眼睛,因为街上的盲道,很多时候都被自行车或汽车堵了,早上行人多,都在抢时间,容易碰撞到别人。虽然龙仁达也知道,每一次上街,巧巧都在后面推着,很多人如在动物园看动物一样看着他们,指指点点的,小孩子怕得躲避他们,更有人抱怨说,都这份尊容了还出来吓人,每每这个时候,龙仁达都与巧巧笑谈着,用他只有一根拇指的手,放在巧巧的手上,而巧巧的手是搭在他肩膀上的。
当厅堂的窗子外面透射进来丝丝阳光时,他们也坐在餐桌前了,他打开电视,早间新闻正播报国际电视节的准备工作之类的花边新闻。
吃过早饭,收拾停当,两个人在镜子前,一边嘻笑着聊天,一边相互理顺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巧巧然后坐在他膝盖上,亲昵呢喃。一会儿,她站起来说了声出发,便关了电视,推了他向门口走去。门刚一打开,轰地一群人冲了进来,巧巧胆怯地躲向龙仁达身后,慌忙中抓住了龙仁达那只无手的袖子,龙仁达举起左手,轻抵在巧巧的肚皮上,示意她别惊慌。为首的是街道办的人,进来的人掌的掌拖帕,拿的拿抹布,每一个房间都是干活的人,最后进门来的是摄像机,大家七嘴八舌吵嚷着,龙仁达努力地听,才明白是电视台来录制新闻。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一群人呼呼地涌出门去了,走在最前面的是摄像机。
好一会儿过后,巧巧才放开那只无手的袖子,双手从后面环了龙仁达的颈脖子,脸帖着他的脸,龙仁达用左手在她左脸上轻抚。
他们下了二楼,沿着一条长长的通道出来,中间是一条通向外面的大门,两边是一长排平房,左边改成了停车房,右边作为了社区的麻将室,里面可以喝茶,看背投电视,已是人声汹涌。他们继续向前。
临近大门口时,门卫窜了出来,大声地对他们说,国际电视节期间,有很多外国友人来这座城市,一般人都不允许在街上闲逛,如果有事,居委会的人可以帮他们办理。
龙仁达听了,怒从心上起,恶从胆边生,气得他三师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刚想与之理论,麻将室飘出《狼爱上羊》的歌声,巧巧放低了头,帖近他的耳边问:“狼真的会爱上羊吗?”龙仁达挤出笑脸来柔声地对巧巧说:“当然,狼一直就那样对羊承诺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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