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处的田野里,一片翠绿,稻苗和野草在赛跑,疯长,绿,逼人眼。一个小女孩在田间的小路上远远的用绳子牵着一头牛,专注的看着牛大口大口的吃着草,时不时走到牛跟着或是旁边,帮着牛赶跑身上的苍蝇,我觉得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我不禁失笑。
小时候,家里有一头水牛,是生产队的时候下来的,这头牛我们有七家人一起用。一个月轮流养它。到我们家养牛时,妈妈总是叫我和她一起去,把牛赶到山上的时候,她去割草了,让我照看着,不让牛吃别人的庄稼,我也很乐意,看着牛津津有味的吃着草,每吃一口草,就能听到“唰”的一声,地上的草被吃得只剩下草根,它吃得多香啊。夏天多苍蝇,牛尾巴左右扫还是不能把苍蝇赶走,我常常拿一小树枝,轻轻拍着牛背,把苍蝇赶走。它总是用一双大眼睛看着我,从大鼻孔里吹出气,凉凉的。
牛最苦是农忙时候,七家人共用一头老耕牛,每一家都有三亩多田,就在那半个月,全部田要种上,牛是基本上没有休息。清早是一家用,中午是那家用,下午又是另一家用,天天如此。一天中午,太阳火辣辣的烤着大地,地里的小禾苗被晒着弯了腰,低了头。我站在田梗上,爸爸还没有把田翻好,我明显的看到这头牛有气无力的走着,爸爸的竹鞭每扬一下,我的心就会紧缩一下,我在央求爸爸,让牛休息了,不然它会累死的。终于放牛了,我把牛牵到阴凉的地方,往它身上拨凉水,喂青草给它吃,可它静静的躺着,不吃。我用手轻轻的拍着它的头,说:“吃吧,不然你下午又没有力气干活了,过了这段时间你就好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牛听懂了我的话,还是什么原因,我看见,牛的那双大眼睛,充满着泪水,一眨眼,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混浊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站起来,然后,大口大口的吃着草。是啊,下午还有人在等着它呢。我不知道,它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吗?这头牛生了几头小牛,可是因为当时每个家庭都那么需要钱,小牛长大点了,就卖了,每个家庭都得到一点补贴,可以分得一点钱去买其它的生活用品。是啊,如果它的孩子都在的话,可以为它分担一些,可是它的孩子在哪儿呢?没有人知道。
后来,由于大家的经济条件好了一些,都觉得那么多人共用一头牛在农忙的时候赶不过来,就提出由哪家要,然后补钱给大家。爸爸把这头牛盘了下来,这样,每天下午放学时,我吃过饭,就会牵着头到水草丰盛的地方,让它美美的吃上一顿,踏着夕阳,唱着歌儿,回家。我觉得,这头经过的千辛万苦的老牛,现在,可以好好的休息了。这头老牛在我们家的时候,还生下过一头小牛,看着这头小牛一天天的长大,在牛妈妈的身边活蹦乱跳,时不时跑到远处,发出“哞哞”的撒娇声,或是在牛妈妈旁边磨来跺去,这时,牛妈妈总会停下来,望一望可爱的孩子,用宽大的舌头舔着小牛的耳朵。看着这一切,就如我在学校拿了奖状般高兴。
老牛一天天的老去,我小学毕业生时候,已经是步履蹯跚了。身上的毛渐渐的稀少,走路越来越慢了。一天,爸妈商量,要把这头老牛卖了。我听了,不同意,说老牛为我们干活到老,老了也不能安心的过吗?要让人吃了吗?可是爸爸说这不是浪费吗?怎么样也可以卖点钱吧,这钱可以给你们姐弟读书呢。我哭着说不行,我的牛你们不能卖,因为天天都是我去养它,它是我的。爸爸生气了,说我不懂的得生活的艰辛。爸爸还是决定把牛卖了,那天正是赶集的日子,星期天,爸爸牵着老牛,慢慢的往集市里走,我跟在牛后面,我不敢说话,但我希望没人买它。走到途中,停下来休息,我又来到牛跟前,不说话,拍着它的头,我把自己的头倚在头的大脖子上。“嘘”,我又听到了来自老牛内身深处的一声叹息,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那不再是我熟悉的大眼睛,泪水又沿着它的眼角流下来。我对爸爸说:“爸爸,还是别卖这牛了,好吗?你看,牛都哭了”。说着,我也背过身去偷偷的流着泪。也不知道是我的泪水,还是牛的泪水打动了爸爸的心,爸爸牵着牛往家的方向走!……在我读初中二年级的时候,这头老牛离开了这个世界,这回我没有哭,我觉得它走到了它的人生的心头,它的尸骨留在了它曾经艰辛奋斗的地方。
在埋牛的地方,爸爸种上了一棵杨梅树,现在已经长得很高大了。每年五月,杨梅熟了,甜丝丝的,每到这时,我就会想起那头曾经与我朝夕相伴的老牛。
本文已被编辑[薄云残雪]于2006-6-30 5:27:3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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