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陆和台湾之间>二

男

我被抓进兵营，心里念念不忘我的爱人，她那孤独无助痛苦绝望的眼神，一直在撕扯着我的良心，那亲骨肉更是我心头的重物。悲愁写满了我的脸颊，她会怎么样呢？孩子呢？养育我的妈妈呢？

胖子给我们宣布了军队纪律后，我走上前对他说：让我再看一眼三妹吧！他说兵营的规矩不能再有儿女私情，好好的做事，有了一定的成绩才可探亲。兵心如铁，我举拳就想砸那大脑袋，两眼凶狠的盯着他。他阴笑一声走开了，剩下我独自傻站着。

我的爱人呀，这一别又要费去我们多少思量？我的爱人呀，别后那繁沉的日子，年轻的肩膀如何来承受？对于我，三妹还是个爱撒娇的小女孩，一时间做丈夫的不辞而远，又谁来关心她呢？我扯住头发，昂头问苍天，为什么要把灾难倾倒在我身上？

突然一只手拍在我的肩上，我回头见是胖子，就扭开不搭理这种人。他满嘴的口臭喷到我脸上说：这是兵营，说实话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唉我还不是有老婆孩子，还不是不能回去，连寄钱也不允许。好了兄弟一场，我帮你看看她，顺便给她几块钱。

我被押送到城里，和别地来的新兵编汇在一起，就搭车前往江西湖南一带。没想到连一天的演练也没有，直接投入围巢地方抵抗力量。胖子姓吴，是我们连的排长，也是我的首任长官，刚开始他教我抓枪，可我的手总是发抖，想呀，我就要成为刽子手或者成了刽子手射杀的对象，可我为什么要杀人？别人又为什么要杀我？我真的还搞不清，真的想不透中国人为什么要杀害中国人？那种仇恨又从何生起，都是爹妈养育都有爹妈疼，是贫是苦交税纳粮过日子多好，为什么一定要杀个你死我活，为什么中国人就不能相竞相生，和和乐乐？

犹记第一次进山扫除革命党残余势力，那时候心里好害怕，想着如何躲开射过来的子弹儿，甚至想到要逃回家去，所以我路也走不稳。有一个老乡捷足先登，借离队拉尿的机会逃走，砰砰两声就给打死了，好可怕这是我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人，结束一条人命竟然如此简单，这人命还不如草芥，草芥割了可重生，而人呢？年纪轻轻就一去不复返。原来战争就是利益的再分配，把大部分人杀死，抢夺到他们的一切进行资源整合，让胜者的腰包涨起就子事！

不久我们又受到伏击，手榴弹在人群中开花，石头子弹儿也从山中飞过来，队伍即时乱开了，首次上战争的人不知所措，赶紧找地躲藏。我是被吓倒的，脚抽筋的要命，又被一个满身是血的老乡压在下面，手里拿着枪，可我看不见敌人，也没有力气扳动开关。敌人打跑了，有二十多人死了，全是同一个城的新兵，真不知他们犯了哪种罪恶要受此浩劫。我作为一个贪生怕死的兵，被罚挖大坑，把二十多个老乡拖进去，你敢想吗，二十多个人，全部在一个坑中，再填上一层土，还有我的两行泪就走开了。

堂堂正正做一个中国人，堂堂正正做一个中国的男人，为什么就是那样的难？我不能决定自己生活的前途，只能随波在一个又一个战场，我也听不惯长官说的要把革命党当作仇人，但又不得不瞄准“敌人”开枪，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三种选择！其实当我踩在敌人的尸体上，发现他们也有一张慈善的脸，他们的父母知道也肯定会哭的天昏地暗。唉战争就是失去理性的人，就是一群凶猛的动物在争斗。每一次我都不想扳动开关，不想让别人的母亲，别人的妻子痛苦，只是谁又怜惜我呢？

吴胖子对我很好，把我作亲兄弟看待，我的枪法是他一手教的，我本不想成为一个枪手，不想手中沾满别人的鲜血。他说你不杀人，就会被人杀死，家中有老有少的，你乐意扔下他们。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为了保全自己的战友，就必须苦练枪法。

月圆月又缺，望断了秋水，望穿了愁肠，我的爱人在山的南边，她过得好吗？常想起她，水灵灵的眼睛里饱含着多少深情，还有我从未谋面的孩子，他是男是女我也无法知晓，身体好吗？听妈妈的话吗？思念如同一根铁绳捆住我的心，越想越痛，假若让我断指回归故里，我又何尝不愿呢？十九岁从军，一直转南战北，三妹也一直从梦里唤我归。还有我可怜的战友们，只能把与远方爱人的事编成笑话，一起品尝感情的味道。在好多个夜深人静，我只能紧紧的抱着被子，把它当作活生生的三妹，也有人跳进烟花巷，抱得美人睡，然后编成黄色吹到我们的耳中。对于此，我并不嫌恶，爱的基石就是能够相拥，可这兵营谁也不敢肯定下一秒自己会不会死去。

惆怅堆积在额上无法化开，只能煮酒劝慰自己，醉了才会忘记一切，这一刻就是人生最美的享受！

女

儿子出生的时候，我只有十八岁，看着这可怜的孩子，他见不着自己的亲爸爸了。这战争总是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送进地狱，村子里一百多个人出去当兵，只有一个缺了一条腿的人活着回来。我盼望着祥哥回来，但又害怕真的等到这一天，军营就等于是死刑犯的集中营，在这个恐怖的时代完整的人没有回来的理由，我深深懂得除非战争结束，不然祥哥永远不会回来。

夜到来，鸡进笼，鸟双宿，只有我家中没有个男人！我渴望有他的音讯，我渴望那个温暧的身体，冷冷的被窝里躲藏着我的青春。谁人能体会，正当年轻的少妇成了活寡妇，那凄苦有几深重。我的好妈妈，时常泪洗脸，怪那爸爸死得早，怪那儿子生的少，又骂那国民党，生生劫走独生子。我一个人抚老又慰老，承包家里家外一切事，女人女人，为什么我的名字是苦难？天作孽？人作孽？还是我上辈子坏事干得多？上苍呀，我一出生就兢兢业业敬畏天神，而你还要降灾热爱你的人，给我一把天斧吧，让我把天劈开，把那祸水流干净了，才不会再胡乱害人！

人言可畏，有人在我的伤口上摸盐巴，他们侮辱祥哥说他是自愿当了兵，离开这个穷家，是抛妻别子的败家仔！我不要这种强加的羞辱，祥哥说愿意跟着国民党走，是为了我和孩子的安全，他们挑拨离间只是为了维护他们芨芨可危的爱情。在那个时代，没有法度，只能靠嘴巴儿尖，力气儿大，我什么也不顾了，要想活着不受辱，练力是无法的了，就努力的磨利这张嘴。谁要是敢说我坏话，我就敢站在他们家门口骂上一天，扑风捉影的碎事，我也会含沙射影的咒，反正这乡下你不骂人就得受人咒。而能说赢人家，够烂才可以得到尊敬，别人也不敢四处去传谣，这也是我家生活延续下来的手法！

一天又一天等待我的爱人，祥哥呀何时才能回家，祥哥呀，这个家没有男人怎么过呀！我们的儿子听到别人叫爸爸，就闹着我要爸爸。我说爸爸去了远方赚大钱，很快就会回来的，可我总不能骗他骗到成年。谁又想过一个见不着父亲，得不到父爱的孩子，他的心灵有多软弱？小孩子受到别人的欺负，他又如何应对？

我不会写一颗汉字，为了等到我的爱人，每思念他一次就给床头的绳子打一个结，想着日后告诉他我的思恋。可恨已经有了千千结，祥哥依然音信无，他怎么了，他会不会——哦一想泪就涌，但愿他平安无事。

婆婆从来就不骂我，两个人同心协力扛着这个家，盼祥哥的归期是我们共同的心愿。有媒人来说，婆婆并没有反对，说一切都如我决定。我知道婆婆待我如亲出，她不反对我有一个新家，而我也渴望有一个男人陪我度过我的青春，一个人枯守着孤寂终归不是办法。但看到年弱的儿子，老迈的婆婆我怎可离开他们，又如何向祥哥交待？所以我很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只能是这个想的无限延伸。

怎样的人生才是完美的人生，怎样才能避开悲剧？这个悲剧又由谁引起？好想问这无止无休的战争究竟谁是受益者？战争真有为了人类的幸福？百万千万百姓死于非命，谁又为这群受害者买单？多少白骨堆荒野，多少思妇念远方，没有爱人，快乐从哪里去找？

旁白

人与禽兽最大的区别是人有经过思考的感情，在你热爱着你新婚的爱人的时刻，绝决的离开两个月，尝尝那是什么滋味儿！你就会明白被撕裂的家庭是何等的痛苦！战争等于苦难，参与战争的双方你能找到多少沾染罪恶的人，都是我们老百姓呀，你看到互相残杀的中国人是不是觉得很低好玩？枪子儿打过去就留下一个小洞洞，刺刀穿过去就可见精致的血柱，为什么中国人喜欢把杀人当作有趣？都是华夏子孙，我们为何还不反思，如何才能使悲剧不再重演？

谁指挥了战争，那群人才是最可恶的，为了撑控意识形态，常常使用骗术，叫我们老百姓去砍去杀，最终赢了他是英雄，输了他拿钱一逃了之，而百姓呢，只能受着死伤的洗礼，每一次战争我们百姓都是受害者。亲爱的朋友们为什么我们不能把握自己的生命，为什么不阻止战争？

你尊重生命吗？你认为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平等的权利吗？如果你肯定，那么战争就代表多数人的利益，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的多数人喜欢看到喷涌的鲜血，对悲剧情有独衷！建造一个善的社会，就是一个宽容的社会，一个为别人的处境去想的社会。崇拜战争赞美战争就是对人类善的羞辱。亲爱的朋友们不要再为战争而欢呼，不要再盲目的跟风去鼓吹战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