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回了一趟老家看望父母,并对妹妹生小孩表示祝贺。我一回到家里,便有许多父老乡亲和左邻右舍来与我摆谈吹牛,彼此间十分融洽亲切,使人想起陶渊明归田园居后与乡亲们在一起的情景。在摆谈中,不知怎么摆谈到我儿时在家的一些事情,一位与我年龄差不多的同族长辈问及我还记得儿时被叫着“吉普车”的事否?他这一问,使我回想起了三十年前拣谷穗的那段充满艰苦而又有趣的往事……
拣谷穗对今天的儿童来说可能是陌生的,不要说生活在城里的儿童,就是生活在农村的儿童也可能感到是新鲜事了。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自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将田土下放给各家各户耕种以来,就很少有人在收割稻谷时去拣谷穗了。原因是这时的农村在收割稻谷时是由各家各户自己收割,且收割来归自己所有,因而遗落在田野里的谷穗已经很少很少了,拣上一整天能拣到一斤两斤也极不容易;外加政策好了,人们不愁没粮食吃了,因而拣谷穗这一现象在农村已基本销声匿迹了。
但是,在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前,每年一到秋收打谷子,拣谷穗就成了收割打谷这道风景之外的另一道风景了。家家户户的孩子,有时还有大人乃至场镇的居民都要去拣谷穗。当然,他们去拣的谷穗是归他们自己所有,是用来补贴家里粮食不够吃这个缺口的,与我说的拣谷穗被叫着“吉普车”的那段往事有本质区别。因为,我每天拣的谷穗是交给集体,即生产队,而不是提回家里用来补贴家里粮食不够吃。
那时,每年一到秋收打谷时节,生产队就要同时安排多张斗打谷子(每张斗由四个男劳力组成,二人割谷穗把子,二人持谷穗把子在斗里翻打,将生长在谷茎上的谷粒打干净,估计满一挑时撮入大箩筐挑到生产队晒谷场过秤为止),并安排一批十岁左右的孩子跟在每张斗的后面拣谷穗,也有一个孩子拣了这张斗的谷穗又去另一张斗拣的。拣谷穗从每天早上天刚麻麻亮(大约凌晨五点半左右)开始拣,一直到天黑,是一件十分辛苦而劳累的事情。因为不仅要冒着红火大太阳,一会儿在水里,一会儿又在干田里穿来穿去地拣,而且田野里的谷庄还藿人割人,使人的脚腿和手杆常被划起血路路。所拣谷穗分早、中、晚三次提到生产队的晒谷场过秤,每拣一斤得工分0、5分,孩子们拣上一天,普谝能得6——8分,基本接近一个男劳力平时干活一天的工分。
也许你要问,那时的生产队为什么要安排孩子跟在每张斗后面拣谷穗呢?道理很简单,社员们是为生产队打谷子,而打谷子实行的是计件制,即按打谷子的多少来计算工分。哪张斗谷子打得多,得的工分就多;反之,得的工分就少。因此,社员们每天总是希望自己所在的那张斗谷子打得最多,从而得高工分,以在年终从生产队分得更多的粮食和钱。而在实际上,每张斗都在为得高工分而以最快的速度打谷子,而不管在打谷子的过程中是否多煞了谷穗。而且,即使社员们明知谷穗煞得多,也认为与自己关系不大而不管不顾,一切以得高工分为目的。举一个例子,一张斗在秋季从开始打谷子到结束,不管你怎么认真负责,最高估计可能少煞200斤谷子,而这200斤谷子由有200多人的生产队按每家每户得的工分计算后进行分配,一个社员还分不到一斤谷子,制成米则不到半斤米,可见谷穗煞得多少与社员个人的关系确实不大。这样,就造成了田野里煞掉了不少的谷穗。这大概就是以生产队为分配单位的吃集体大锅饭的“优越性”吧!因而,在每年的秋收打谷子时安排孩子拣谷穗就成了必不可少的事情。在我看来,尽管安排了孩子在刚收割谷子的田野上拣了一遍煞下的谷穗,但煞在田野里的谷穗也比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未安排人拣过谷穗的田野煞的谷穗还要多,这就是我上面说的家家户户的孩子,有时还有大人乃至场镇的居民都去拣谷穗的原因。可见,政策好、体制好、机制好所产生的作用是多么巨大啊!
我由于在每年的秋季拣的谷穗比同生产队的其他孩子多,因而得的工分也多。我记得最多的一天拣了26斤谷子,得了13分工分,与打谷子的大人得的差不多。大人们感到惊呀,认为我是一个拣谷穗的能手,便给我起了个赞誉的外号——“吉普车”其意是说,我在田野里穿来穿去拣谷穗的动作十分麻利,简直与公路上行驶的“吉普车”的速度一样快!
其实,我是有愧于“吉普车”这个赞誉外号的。虽说我每天拣的谷穗确实比同生产队的其他孩子多,但我拣的谷穗有时是掺了假的,即有时我并没有拣那么多谷穗,而是我跟着拣谷穗的那张斗的长辈们在收活儿撮谷时倒入我的谷穗筐的。当然,长辈们也不是平白无故地就倒给我的,而是我亦付出了相应的劳动。那就是长辈们叫我给他们割谷把子,以使他们打的谷子更多。这样,他们便在每天早、中、晚收活儿时撮上5——6斤谷子给我提到晒谷场上去称。他们得高工分,我拣谷穗得的工分也比其他孩子多。这叫两全齐美,何乐而不为!
不过,我亦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有一次,我为长辈们割谷子的时候,因为割的速度太快,外加天气又太热,造成心慌意乱,所以忙中出错,割谷子的锯锯镰割到了我左手的小拇指上,伤口达1公分多长,而且很深,当即鲜血直流,痛得我虚汗直冒,赶紧捏紧小拇指飞一般地跑回家在墙壁上找蜘蛛网敷在伤口上止血……今天回忆起此事,心都还咚咚咚地跳。
也许你要说,别的拣谷穗的孩子就那样憨,就不会效仿我的做法?不错,他们中也有效仿我的。但他们都自以为自己聪明,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在帮长辈们割谷把子时总偷奸(偷懒),总是割一小把或两小把就站起来歇气,割了大半天却没有割多少谷把子。长辈们想借此多挣工分的愿望也就成了泡影。上了一回当的长辈们就再也不叫他们帮忙割谷把子了,有时还特意很少遗落谷穗,让跟斗拣谷穗的孩子只能拣到很少的谷穗。这样一来,我拣的谷穗比别的孩子多也就不奇怪了。
虽说我有愧于长辈们给我起的“吉普车”的外号,但我也为我在儿时即能老老实实、勤奋吃苦地劳动而感到自豪!因为,马克思说过:“劳动创造了美”。
朋友,听了我小时候拣谷穗的事后,你是否能从中得到某些人生的启示呢?
2006、4
本文已被编辑[千叶红]于2006-6-29 18:49:2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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