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总能在这里看见她的，他这样想着慢慢悠悠穿过那片小树林，天空开始落雨了，淅淅沥沥的雨把这个城市变得明晰起来，他站在一株伞形的松树下看着那家小店。

广告牌上仍旧打着闪闪的字幕，“这里有美丽的鲜花卖”，她就站在屋檐下看雨，偶尔用手遮住眼睛看看昏黄不清的天空，偶尔用手遮住嘴巴，回过头来冲着屋里说一句话。她转到他的方向了，他心情激动得躲在树干后面，雨雾打湿了她的头发，他嗅到了淡雅的茉莉花的味道。

你又来这里买报纸啊，她笑嘻嘻地看着他。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她的眼睛如秋水般清澈见底。音乐的声音舒缓的响起，他低着头夹着报纸快步离开那里，一辆越野车哧的一声刹住，污水涧到了他的身上，他不知所措又有些恼怒，他心爱的白色运动鞋变成了黑色，他精心洗过的裤子涧满了污点。你找死啊。司机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他仓皇得像那片小树林跑去，身后传来她咯咯的笑声。

他趴在这里两个小时了，他的下颌有点麻木，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天黑下来了，屋子里终于亮起来灯光，微弱的黄色光芒透过窗帘，从雨雾的缝隙里照射过来，在他的面前显现出一片亮晶晶的水面。哗哗哗的雨声，雨滴拍打树叶的声音，落在地上的丁冬声。

他看见她在屋子里跳舞，一会儿照照镜子，一会儿抚弄一下刚刚洗好的头发，她脖子上的皮肤白皙，在灯光的照耀下她像公主一样纯洁。她又坐在桌子前打亮了台灯，微微张合着嘴唇读那些诗歌了，她时而表情严肃，时而微笑时而轻轻叹息，有时候她会微微皱起眉头，有时候她会柔柔发红的眼睛，有时候她会用手指慢慢擦去留在眼角的泪水。

在他的幻梦中他是年轻忧郁的牧羊少年，她是高贵纯洁的公主，他们总是在那片长满黄色和白色的野花的草地上偷偷幽会，他总会把一朵花插在她的鬓角上，然后轻轻用手抚摸她的头发，她会羞涩的低下头去，用手指轻轻抚弄那些小小的昆虫。每逢此时他都会笑出声来，然后睁大眼睛盯着屋顶的黑暗处呆呆发愣。

暑假来了，他父亲把他带到南部山区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他说你在这里呆一段时间，这里空气新鲜，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道路曲曲折折一直上了山顶，浓雾渐渐的转化的稀薄，他抱着书本坐在褐色的山岩上呆呆发愣，昨天晚上他没有梦见她，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尝试着跟那些唧唧喳喳的鸟类讲述她的故事，尝试着学习鸟类的语言，在那段漫长的酷热难当的日子里，他总用这种方式企图和她交流。可他知道她不会明白这些。

好孩子，多吃点东西，你太瘦了。他的表叔用粗糙的手拍拍他的肩膀，他说你整天不言不语，你在想什么？他说没有什么，我在看书。他脸红了，他怕他会看穿他的心事。他说我们来唱首歌好不好。他们就坐在石板砌成的院子里，看着夜空，凉风习习。他在这里唱歌给她听，歌声传出很远很远，持续与飘荡在远方城市夜空的茉莉花的香味混为一体，后来他就这样静静地睡着了。

好孩子，你黑多了，也壮多了，看上去像个大人了。妈妈拍拍他的脑袋。

他急急忙忙跑回屋里，把他小小的背包仍在床上，他搬着木凳爬到墙头上，她的屋子里挂着门帘，静悄悄的门有声音。

他洗干净了脸，穿上心爱的白色运动鞋，穿过树林，黄色和白色的花仍旧静静的绽开，广告牌上仍旧闪闪流动着字幕，“这里有美丽的鲜花卖”，可是她没有站在那里，没有用手梳理头发，没有茉莉花的香味飘过，没有闪动着的动人的眼睛。

我要份报纸。他说。在这里的那个小姑娘呢。胖胖的大妈转过身来，走了她回南方老家了。还回来吗，他问。不了。

十六岁的少年低着头走过夏宁街，没有音乐的声音，没有雨水涧到地上的滴答声。

十六岁的少年穿过草坪，在那棵伞型的树下坐下，后来他扬起脸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大概又要下雨了，沉沉的雷声滚过天幕。

好孩子你干什么去了。妈妈焦急地在门口踱步。没干什么。他接过毛巾擦擦脸上的雨水。好孩子你脸色不好不是病了吧。不是。他看着外面沉沉的天空。你头烫得很厉害。妈妈轻轻把他揽在怀里。没事。他轻轻地挣开。

他意识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到她了，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

川端康成版

二

透过铁栅栏的缝隙，我可以看到那边的草地上坐着一群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他们正在玩一种叫做踢毽子的游戏，小山坡上种满了小松树，有段时间我曾在那株伞形的松树下流连忘返。

叫其其的小女孩吸引了我的视线，我发现她总能把退抬的流利无比，那个用鸡毛做成的毽子就在她的脚上象中了魔一样跳个不停，她喝水的样子很可爱，纤细的脖子，两边的血管清晰可见。她的手很小，像是发育不全的先天性残疾的婴儿的手。

我坐在栅栏扎便能闻到对面餐馆里飘出的各种香味，它们混杂着空气的潮湿气味一直飘出很远，我觉得我真得有点饿了，肚子有些疼痛，我用手揉了一下。

看来我真该恨那只叫皮皮的狗了，它从我的手里夺走了我的午饭，我还应该恨那个长扎大胡子的中年人，他纵容他的狗的时候，眼睛变得那么可恶。我试验着用石子企图仍道里我是几米远的那家餐馆的玻璃，不只因为什么缘故，我总是扔不中目标。

苍蝇是最可恶的昆虫，这是我今天才感觉到的，上帝也是最可恶的，因为他总是把人分为贫富两种，而且总让穷人吃不饱饭。

那个长着纤细脖子的小姑娘在河一种饮料，其余的人慢慢都散去了，她坐在树荫地下仍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必须想办法填饱我的肚子，另外我还要去爬下午三点的火车，离开这个倒霉的城市，这不是我呆的地方。

正午的阳光刺目　我的眼睛飘满花朵　金色的带着翅膀的花朵不停的发出嗡嗡嗡嗡如蜜蜂叫的声音　在我眼前飞舞　这些小花朵　穿着红裙子的小花朵　她们是天使　它们应该躲在草丛或树叶上露出惊恐的小眼睛　一直焦虑不安的窥视着我　它们应该长着人的面孔　长着薄如轻纱的白色翅膀　应该用纤纤的脚尖和尖利的小指甲来汲取花粉　它们为什么都是些飘来飘去的花朵　为什么会有令人恶心的气味　为什么会在正午的阳光下飞来飞去热的呼哧呼哧直喘气——

你喝吗，这是用绿豆熬成的汤，我妈妈说可以用来解暑。她蹲在我面前，我咕噜咕噜喝汤的样子把她逗笑了。是不是太甜了，我放了好多糖。她找了一张报纸铺在我面前，然后用手把裙子拉起来，在我身边坐下。你为什么不回家。她笑眯眯的看着我。我我，我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树木树木树木　守林人已经死了　他的尸体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苍蝇订满了他的全身　嗡嗡嗡嗡　都是些大个的绿头苍蝇　没有风　一点也没有　有人嚎哭　有人躲在一边脸上带着阴冷的笑窥探那支挂在墙角的猎枪　苍蝇和虫子和蛇　石头和树木和一直流向远方的河——

我没有家，我后来干脆找了一张破报纸遮住面孔，往后躺下去，那些柔软的草，像鹅绒的垫子一样舒服的垫在我的背部，我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觉得自己真没面子。

我有吃的东西，她拉开她的小背包，她说我有好多吃的，我们放暑假了，我妈妈去了别的地方，她今天中午不回来，所以我也没有家。她说你觉得好点了么，你慢点吃，我们有很多吃的东西，嘻嘻，她睁大眼睛看着我，她说你会踢毽子吗，吃完了我们一起玩吧，她说你喝点水吧，看你拿样子，嘻嘻。

我趴在门缝往里看　我看见他们就简单的用草席子裹了裹我的亲人那具只剩躯壳的尸体　他们把猎枪仔细用棉布擦拭着　睁着贪婪的眼睛流着涎水抚摸那黑黝黝的枪管　他们在每个角落里东翻西找　找出每一样让他们的眼睛放光的东西　然后装进一个帆布包伶在肩上——

你很累了么，你出了很多汉，她递给我一块白色带蓝方格的手帕，清新的花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孔。

现在只剩下一间破屋了　我的家什么都没有了　我坐在树底下看着渐渐走远的身影　岩石上反射出上帝的影子　他没有我想象得那么慈祥　他长满硬扎扎的络腮胡子　红色的眼睛　张着肥硕的嘴唇　他在嚼食一副骨架　恶魔恶魔恶魔　月光下的丁香花开得那么凄凉　那些仙子们你们都躲到哪里去了——

我站起身来，我说我该走了，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谢谢你。

十六岁的少年低着头走过夏宁街，纤细的脖子和带着微笑的小面孔。再见我要走了，我跟她挥挥手。

呜呜，十六岁的少年走过夏宁街的时候一脚踢飞了一个空气水瓶子。

咣啷一声响瓶子正好击中了对面餐馆的玻璃，玻璃碎了。

福克纳版

三

那天晚上叫方捷的少年一直坐在树木的阴影里没有动，那个出售卡拉牌啤酒的姑娘迈着蹒跚的步子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她有些疲惫的坐在椭圆形雕刻着墓地字样的椅子上。她转过身去收拾那盆塑料假花的时候发现有人掉了他的假牙，那是用上好的陶瓷做成的，她拿在手上在自己的嘴边比划了一下，靠，有点像狗戴的东西。

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唱着快乐的民歌一起吃凌晨两点的晚餐了，街道上过分的安静因而消失了城市特有的热烈气氛，一个塑料美人扶着东倒西歪的灯柱同样东倒西歪的向前行进，火车站广场上坐满了背着大包小包的盲流，他们企图怀着热忱来强化这个有些冰冷的城市。

好了我们该端起杯子来喝自己的啤酒了，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叫方捷的年轻人盯着眼前的漂亮姑娘。你的鼻子歪了。他伸手为她扶了一下。我的梦想很简单，吃饭的时候不用背诵可兰经，大小便的时候不用听那些有点劣调的轻音乐。她用手指指对面楼顶上巨大的黑色散发无数恐怖噪音的扩音器。现在看上去它很宁静。方捷点上一支烟。他发现那个东西蹲在楼顶就像那个反叛英雄绿巨人一样可爱。

收拾食物残渣的时候他发现有一个盘子莫名其妙的碎了，一个园凳不见了一条腿，妈的，不知那个家伙又偷走了一条腿，肯定是那个住着拐棍的老家伙，他的那条腿从坟墓里出来的时候被狗咬断了。

现在我们必须在临近天亮得一小时内安安稳稳的睡一觉，而且不允许在梦见让保罗萨特那个带着老花镜叼着烟斗坐在广场上不停用眼睛转来转去扫描事物的老家伙。这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方捷在临睡过去的时候抚了一下他心爱的女人的头发，触手僵硬，仿佛那是用钢丝做成的。

我们必须漫无目的的梦游，从那些盲流身上榨取最后一滴血，有人唱起一首歌，我的美丽姑娘你究竟在何方，那里的玫瑰盛开，它是什么模样。方捷厌恶的堵上耳朵。

火车进站的轰鸣声咔咔咔咔咔咔咔，人群骚动，有人掉了他的眼睛，汽笛声常常鸣起。看来这个夜晚的美丽一小时是睡不成了。

广场上到处是散落的垃圾，废食品袋，咬了一半的面包，吃了一口的人肉香肠，清爽型的矿泉水瓶子，踩扁了的易拉罐盒子。这真是个吞吐废物的地方，他想。

对面花园里的工人开始给花草浇水，他心爱的女人仍旧躺在椅子上，她的牙齿疵到嘴唇的外面，上面沾满绿色的菜屑，天哪，她可不像十六岁。叫方捷的少年轻轻扶了扶她又歪到一边的鼻子。

下面我们必须来介绍一下我们的哲学观，因为我们都是哲学青年人，我们不会虚幻，那时只有杂碎才干的事情，我们都是文明人，我们生长在有着光辉前景的国度，受过良好的教育，闭上眼睛首先会想到洛克和克尔开郭尔，尽管我对他们的性别是否和邻居饭店的那条母狗一样仍旧产生怀疑。

看起来你到精神饱满，姑娘说，你不要站在路口，小心车会压掉你那颗哲学的脑袋。她有些不满的嘟嘟囔囔。我们该去抢水了，否则一过了五点钟到处都是冒着黑烟的车和怪末怪样的人群。

可我每天早晨的例行演讲还没有讲完。方捷把所有的盘子碗和凳子都堆到三轮车上去，她说那些起着三轮摩托车穿着纳粹制服的城管队员快上班了。

我们的哲学观点是好好工作努力赚钱，保护好每一杯啤酒的都要收费的权利，争取到自己最大的利润。他小心的收拾好三轮车。

你看起来有些虚假，你的睫毛变成了兔子的唇毛，她笑嘻嘻的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们的哲学是摈弃幻想充满现实，保证每一天都有新鲜的空气吸收，以保证有足够的氧气支持我们的大脑继续我们为完成的哲学使命。他把车子推向路口。

咣！一辆北京产的吉普车和一辆车号为冀a14433的卡车不幸相撞，巨大的响声惊吓了人群，满地的破碎的碗碟，卡车上的牛奶撒了，一地的混浊白色之中夹杂着一点红色。

十六岁的少年走过夏宁街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静静地躺在马路中央再也不能思考他的哲学问题了！

托马斯品钦版

四

我预感到事情不妙，我的父亲的了肺结核，所以他们忠贞的爱情受到了考验，我的母亲在一个深夜跟着一个带着黑色围巾的家伙跑了。唉，这不算是一件好事情。

看来下一个跑的人是我了，那个长着小胡子的中年胖子总坐在墙角用浮肿的眼睛，像老鼠盯着奶酪一样盯着我。

我预感到事情不妙的时候我就想去找隔壁那个十六岁的姑娘，她满脸长满雀斑，很容易让我想起当年乌龙山剿匪记上的麻雀闹林战术，现在我必须考虑像毛先生一样用什么方法来剿灭她，用传统的说法就是如何获得一个满脸雀斑的漂亮姑娘的芳心。

我用高露洁牙膏刷了八遍牙，据说那东西能够加强牙齿的坚固程度，以便必要的时候和她互相撕咬，我疵着牙齿对着镜子照了一下，令我有点不满意的事，我的牙齿残缺不全，仅有的两颗表示男人威严的小虎牙，昨天晚上出门的时候撞在电线杆子上，所以它们里我而去。现在我们该明白在这个社会上连自己的身上的东西都靠不住。我斜了一眼坐在墙角低头抽烟满脸沮丧的家伙。

现在我要出门找姑娘，我仔细想着她的样子，她除了脸上有些讨厌的雀斑以外，屁股也有些大，但这不妨碍她成为我的心上人，最起码在我还没有找到更好的姑娘之前她是的。

她有她的好处，她不喝酒不嗑迷幻药，没有现代女孩们尖起嗓子说话翘起脚尖走路之类的所有坏毛病。我现在想起来她还是个简朴的人，她喜欢用侧纸代替卫生巾，这样她省下的钱可以给我买廉价的双马牌香烟抽。这是件好事情，她让我看见了一颗有着芝兰般纯洁的充满爱意的心，尽管她身上的味道让我有些忍受不了。

夏宁街总十个好地方，事实也得却如此，这里生产许多绝世珍宝，比如一个叫陆乾坤的老酒晕子，他喝酒的速度不亚于溺水的三岁儿童，但不幸后来这种好习惯传染给了我，我是他儿子，我知道我两岁那年他企图把我溺死在尿盆里，原因是他发现我越长越象一个叫他年轻时的轻敌。这是我母亲临走的时候伏在我耳朵上说的，这个病入膏肓的花花公子现在没有力气再四处追打我了，他的手孱弱的只能拿动一颗烟，另外我们房子里的腐臭味越来越浓，我知道那不是死在水缸边上的那只老鼠的错，有人的内脏在不停的腐烂，这是个好征兆？抑或是个坏消息？他妈的我也搞不懂。

现在我们该来介绍一下我自己了，大家从行文中可以看出我是一个冷漠的人，我去追求那个十六岁的大屁股女孩仅仅是因为我需要女人，不是性的，我发现我的生殖器还小了点，如果要用的话它还要继续发育五百年。

现在我们必须要考虑一下这个社会究竟出了什么毛病，政府大厦越盖越豪华，城市的盲流越来越多，人民路越修越宽阔，民政局门口越来越多的农民喊冤，城市总是扩建了吧，可我们还住在连老鼠都嫌太小的房子里。我们的科技据说已经进入了世界超前水平，可是sas却越来越疯狂。

够了很多东西跟我没有太多关系，我的伟大任务是要说服那个大屁股女孩跟我离开这里。

我想好了我准备用汉堡　鲜花　和优质的卫生巾来打动她的芳心，我不会画几何图形，所以无法更贴切的象冯尼格特那样画出我们的国旗，何况我们的国旗是不允许随便勾画的，否则你要进监狱，你要被流放到遥远的大沙漠，那里据说连鸟儿都死绝了，我对那里不感兴趣。

十三个漂亮女孩排成一排，沿街向每一个路过的人递一份广告，上面写着欢迎到死人乐园来，那里什么都有，包括流行的蓝调音乐，喝下去能忘掉任何烦忧的灵丹妙药，还有女性的温柔，男性的媚眼。

我路过的时候她们没有发给我，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年龄尚小，或者没有资格进入只有上等人才能取得精神麻醉馆。据说那里专门生产梅毒孢疹和艾滋病。

我们的世界毕竟还是美好的，从围了十三圈铁栏杆的一束小野花上我们可以看出来，每一个麻木的面孔观赏它的时候，必须要付出十分艰难的发自内心的一丝微笑，否则那只有权利去看那些用化学物质做成的迷幻城堡。

我在想着我亲爱的姑娘也许等急了，她不停的把不断下坠的脏裙子提了又提，不停的把流到嘴边的鼻涕擦了又擦。

十六岁的少年走过夏宁街的时候又倒了回来，那里可能没有厕所。

他想了想掏出有点略显稚嫩的老二在街口的伞形松树下尿了一泡尿。

冯　尼格特版

五

现在让他感到痛苦的是他不敢照镜子，他憎恶那张苍白的脸，他不敢在阳光下走出门去，那样他觉得自己会被融化掉。

他仔细的想着高空下坠的感觉，从顶楼跳下去是不需要勇气的，你只要心怀绝望就够了，他的感觉是在最后着陆的时候才发生的，整个过程是麻木的，他注意了一下三楼在洗澡的漂亮姑娘，在1000000/1秒的时间内响了一下他的样子，所以说人的大脑的确是好东西。没有所谓的风声从耳边掠过，那些写作高空自杀者感觉的人没有经验，他们把他随意想象成长了翅膀的鸟，其实就是一堆腐肉，砰的一声然后完结，没有疼痛，短暂的时间让你摆脱无数未知的烦忧，这是个异常明智的选择。

但非常可气的是他没有死去，他只是断了一条腿，当他异常沮丧的发现这个事实时，他觉得这也许是幸运的，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偏袒他的地方，那就是他跳下来的时候没有摔坏了脑袋，没有变成神经病。

可不管怎样他都无法重新振作起来，他沉浸在自杀所带来的巨大刺激中，那是令人兴奋的，他看看对面墙上挂着的那幅名为地狱的油画，他庆幸自己是个无神论者，这样他一想到死亡就变得比谁都大胆，他不相信有地狱，所以他选择自己结束生命，因为圣经上说自杀的人是进不了天堂的。

我们应该干些什么。他看看自己的手腕，青筋和骨头全都裸露出来，他提着吕制的水壶给花浇上水，后来他又觉得没有必要再照顾这盆只会长两片叶子的植物，他就抱着花盆把它从后阳台扔出去了。我们或者应该写封遗书。可他觉得没有什么要说的，他想这是个人爱好，向吸毒上瘾的瘾君子一样，他也有点上瘾了。

他唯一的朋友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女人总比男人发育的成熟一点，他现在能够感觉到这种成熟对它造成的压力，他现在跟她坐在一起的时候不敢再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的裸露身体了，他觉得那双眼睛超出一般思维含义的看着他，于是他就开始变得脸红，心跳，有时候不得不把刚到喉咙的那口痰慢慢的咽下去，他怕会给它造成某种坏印象。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摸摸额头，他向我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总想离开这个世界的人。这个答案在他出生之前的两千年里有无数人寻找过，结果总是不了了之，有些东西不是我们所能感觉出来的，他叹了口气，他说我们毕竟只是一个渺小的人。

再翻看一本叫洛丽塔的书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往日爱思考的习惯。但这不是好事情，他的左边大脑又开始疼了，这是他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家族遗留给他的，他凭着这一点，总算知道了一些关于他身世的谜，那是个有着偏头痛病史的庞大家族。

他点上一支烟，站在阳台上，那个长着一张圆脸的姑娘就站在他的身后，她说你还在想那件事情。没有，这是个愚蠢的方法。他回过身来，而且极没有把握。他摸摸隐约有些痛的腿，从那以后他变成一瘸子，不过这倒让他觉得在亿万人中终于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呜呜，她抑制不住哭出声来，她趴在他的肩膀上，双手一直深深的扣进他孱弱的身体里面。他感到了温暖，他说你放心吧，我没有什么事情了。我正吃着一种化学物质，它能让我每天不断的兴奋一点，而不必老呆在恶梦中无法走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黄昏的城市变得死气沉沉，他觉得他所有的一切都与一本叫[陆哲和她的靡靡之音]书有关，那是本有毒的东西，写作者是一个年轻的精神病人，它的作品导致一千六百万人失去信心，而且还在继续，有三十万人心怀绝望，据他所致最起码有十万人以上曾经想着与这个世界诀别。而且还心怀坦荡的以为，他们在做着一件有别于任何凡庸事务的伟大事情。

现在我们终于明白了，一些悲哀的根源在于一本有毒的书，我们必须远离它，它对于人们的精神迷惑远远超出了可卡因。

唉！他穿过小树林的时候忽然明白了这一点，现在他有些烦闷。

十六岁的患有忧郁症的少年人在穿过夏宁街的时候，忽然站住了，他抬头看看阴郁的天空，又回头看看站在马路另一边的伤心欲绝的姑娘。

我们还是不要去死吧，最后他做出了决定。

保罗　科埃略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