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百花山庄里的红牡丹终于开了。
她穿着一袭艳红色薄纱长裙伫立于牡丹花海之中,纤纤柔荑随意掐下一枝怒放的牡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秋水般的目光摄人心魄……
天香夜染衣,国色朝酣酒。花如此,人亦国色天香。
我不得不承认,牡丹师姐比我美得多,美得让我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我充其量只能清秀,一袭白衣,不施粉黛——所以我的名字叫水仙。
我和牡丹是孤儿,从小被师父收养,授以武功,在百花山庄长大。师父就是百花山庄的庄主,而百花山庄,是武林中享有盛名的最大山庄。
就在牡丹盛开的那个傍晚,江湖上各大门派聚集到百花山庄参加武林大会。
牡丹师姐一身艳紫色织罗长裙,乌黑的长发盘成美丽的髻,插满怒放的牡丹花,人与花,美得仿佛只应天上有。她带着一脸高傲的笑容,伫立在师父左畔。而我,依旧一身素洁白衣,淡淡地微笑,站在师父右边。
牡丹自然而然吸引了所有到场少侠的目光。
武林大会上,师父命我与牡丹和各大门派的代表切磋武艺。牡丹拉我到一边,悄悄地笑道,“水仙,一会儿把青城派的新任掌门佟逸清让给我,我来和他打。”
我望了一眼佟逸清,果然是个美男子,剑眉朗目,丰神秀逸。此时他恰好含笑凝视我和牡丹,我又回首看牡丹,见她粉嫩的双颊飞上一片红霞。
我淡淡一笑:“知道了,师姐,你专心和佟少侠打吧。”
牡丹笑着瞪我一眼,道:“你呀,别乱想!”
我的武功比牡丹高很多,故真正为了切磋武艺的武林高手都希望和我一决高下。而那些要和牡丹打的,纯粹是为了近距离的一睹美人芳容。
轻而易举地打败一个老前辈之后,我给了那个老前辈一个面子,让他不至于难堪。正准备下台喝口茶,佟逸清突然上台,微笑着向我走了过来。
我想起牡丹师姐的嘱咐,身形一闪,下台站到师父旁边,把牡丹推上台去,并笑着对佟逸清道:“佟少侠,抱歉,水仙有点累了,不如让牡丹师姐来吧。”
牡丹感激地看我一眼。佟逸清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就在此时,台下突然响起了一个狂放的声音:“慢着,让我先来!”
只见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走上台,嚣张邪魅,眉宇飞扬,深沉锐利的寒瞳紧紧注视着牡丹,唇边若有若无扬起一抹邪邪的笑意。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双颊微微发热。我这是怎么了?
只听黑衣男子朗声道:“牡丹姑娘先和在下切磋一下,如何?”
我低下头轻声问师父:“师父,这位少侠是谁?”
师父叹息似的摇摇头:“他是魔教的,叫韩俊,他打不过牡丹的。”
韩俊,我轻声重复,心跳突然莫名其妙地加快。
牡丹在台上怒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姑娘不屑和一个魔教之徒动手!”她斜视韩俊,露出不屑的神情。
我看到韩俊的眼睛里突然冷得像冰一样。
台下一些魔教人士不满牡丹的说法,聒噪起来。师父也对牡丹的失礼有些不满,大声道:“不如让小徒水仙和这位少侠切磋一下吧!”
我在台子上站定,看着韩俊,而韩俊却没有看我一眼。他呆呆地注视着牡丹,如同风雪中的枯叶,抑制不住地颤抖。
牡丹冷哼了一声,转头对佟逸清道:“佟少侠,别管他,我们开始吧。”
佟逸清缓缓点头,脸上无一丝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轻叹一声,无奈地对韩俊道:“韩少侠,我们也开始吧。”
韩俊终于呆呆地看我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和牡丹亮出软剑,率先出招。
佟逸清这个掌门当之无愧,他的青城之剑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可以随心所欲,从容应对。他完全可以击败牡丹,但他一直在让着牡丹,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而韩俊的招式受他的心情影响,死气沉沉,毫无生气,若非我三番两次手下留情,韩俊早已身首异处。
眼看手中的剑就要刺中韩俊的臂膀,我无奈地暗叹一声,剑锋一转,又让了他一次,却突然发现他根本没有在专心比武,一双黑眸紧盯着正与佟逸清打斗的紫色身影。
我的心刺痛了一下,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韩俊啊韩俊,若和你比武的人不是我,你早已惨败,你怎能拿生命当儿戏呢?
由于我和佟逸清的手下留情,这场比武迟迟没有结束,台下的师父早已看出端倪,突然开口:“不必再让,都尽全力吧。”
话音刚落,我和佟逸清同时制住了韩俊与牡丹。
牡丹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对着佟逸清笑得很妩媚,佟逸清则文雅地报以微笑:“得罪了。”继而下台品茶。
她忽然转身看向呆立着的韩俊,一脸高傲:“你还留在台上干什么?还不快滚!”
谁都没有察觉,只有我,看见韩俊的身体颤了一下,双手紧握成拳,黑眸流露出一丝倔强的悲伤。
他僵硬地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百花山庄,从我的视线里慢慢消失。
待我在师父面前站定,师父轻声问道:“水仙,你为何三番两次地让给那个小子?”
我垂下头,沉默不语。
师父长叹,也不再问。
二
武林大会结束后,佟逸清以做客为由,在百花山庄多留了些时日。
我却不断听说韩俊的消息,他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魔教中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心下凄然,知道他是心灰意冷,自暴自弃。
牡丹则每日都去找佟逸清,丝毫没有愧意。她听说韩俊的所作所为,只是不屑地撇撇嘴:“早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没说什么,心痛到无以复加。
我终于忍不住提笔写了一封信,以牡丹的名义向韩俊道歉,并鼓励他振作,停止那些不义的行径。为了防止露馅,我承诺会经常给他写信,但是禁止他回信,也禁止来找我。
当雪白的信鸽带着信消失在天的尽头,我明白,我的心,已经沉沦了。
此后,江湖上有关韩俊胡作非为的消息果然消声匿迹。
我每个月初都会给韩俊写一封信,为了提高他的武学修为,我让他去向一位武林高手学艺。我甚至以牡丹的名义承诺,等他学成之后,可以来百花山庄向牡丹提亲,尽管写到此事时,我的心和手中的笔都在颤抖。
山洞口,寒风凛冽,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在寒风中飞舞、旋转、坠落、消逝……
我静静地走进山洞,凝视着山洞尽头处的那个老人。
他的面前有一堆篝火,红色的火舌跳跃着,温暖的光映在老人脸上……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苍老面容,微带着喜悦和惊讶的神情。
我在火堆前站定了,看着老人,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人终于开口了,嘴唇微颤:“仙儿,是你吗?你……来看爹了?你……终于……肯认爹了?”
我轻叹一声,冷冷地道:“不,我只是来……求……求你帮我一个忙……”
他微微有些失望,又道:“好好,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仙儿,我都会为你做的……”
我打断他:“过几日,会有一个叫韩俊的少年来这里,他天资聪颖,又有些武学功底,你就收他为徒吧,尽量在三年内把所有的武功都传授给他。”
“仙儿,”他小心翼翼地道,“这个小子可是你的……”
“不是!”我猛地打断他,“不要告诉他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他长叹一声,道:“仙儿,为何这样委屈呢?等他绝世武功学成之后,他若成为一个负心汉……”
“住嘴!”我冷冷地反驳,“你当初抛弃我和娘的时候难道不是一个负心汉吗?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你只要教韩俊武功就好了,不要告诉他,否则我再也不会来看你一眼!”
“仙儿……”他深陷的眼窝泛起了水光,苍老的声音颤抖着,“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心痛地转身,不想让他看到夺眶的泪水,“也许有一天我会原谅你的……我走了……也许还会再来的……你保重吧……”
我深呼吸一口,离开了这个寒冷的山洞。
其实,我不是孤儿,我还有一个爹,但娘临终时让我永远不要认他……所以我才会作为一个孤儿被师父收养,取名水仙……为了韩俊哥哥,我来求他,求他把绝世的武功传给韩俊哥哥……
三
夜色如水,我想着韩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便起身,到了百花山庄后面的小溪边,脱了鞋袜,将双脚浸入凉凉的溪水,低头出神。
忽然肩头披上一件长衫,还留着些许温暖,我一惊回头,竟是佟逸清。
他颀长的身影立于月光下,嘴角带着一抹笑容,眸子里满是温暖的笑意。
“怎么一个人到这?不冷吗?”寂静的夜响起他低沉有力的声音。
我笑了笑,递回长衫,“谢谢佟少侠关心,水仙喜欢晚上到溪边来,已经习惯了,不觉得冷。”
他坚持把长衫披在我肩上,皱皱眉,道:“不要叫我佟少侠,我不喜欢,叫我逸清。”
我温婉一笑,“那称呼你为佟哥哥好了。你,怎么没有陪牡丹?”
“陪牡丹?”他坐在我旁边,挑眉道:“我为什么要陪牡丹?”
“佟哥哥来百花山庄不就是为了牡丹吗?”
佟逸清凝视着我的笑颜,幽黑的眸子深邃得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道:“为什么这样认为?”
我轻笑,“像你这样的年轻少侠来百花山庄都是为了牡丹。牡丹太美了,美得让人无法忘却,不是吗?”
“美有很多种,牡丹的美是雍容华贵的美,而你,像一个坠落凡尘的的仙子,纯洁而纤细,不染世间一丝尘埃……”他深邃的眼眸如此时的月光,宁静而柔和。
“我?佟哥哥过奖了,水仙哪里有这么好?”我轻轻地叹口气,心里忽然有一丝黯然。若真如他所说,那为何韩俊哥哥的眼中始终只有牡丹一人呢……
佟逸清看着我,“不,你比我说的还要好……”他顿了顿,又道:“我不是为了牡丹而来的,我……是为了你……百花山庄独一无二的水仙……”
我惊讶地抬头:“找我?为什么?”
“水仙,你先告诉我,武林大会上本来应是我和你拆招的,为什么你要把我推给牡丹?”
我忽然看到他的眼神有一丝痛苦,让我情不自禁有些心疼,“那是牡丹希望的。”
“那么你一点也不在乎?”他直视着我的眼睛,双手轻轻握住我的双肩,“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我怔住了。
他的眼神包含着太多,担心,惧怕,心疼,怜爱,热情以及大片大片如月光般纯洁的希冀。
我,真的不忍心。
我和他就这么对视着,仿佛有一千年之久,直到我终于狠下心,挣脱开他的双手:“佟哥哥,对不起,我们,不可能。”
我穿上鞋,匆匆地狼狈而逃,甚至不敢回头看哪怕一眼他绝望的神情。
愣愣的,才发现他的长衫还披在我的肩上,仿佛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我捂着心口,那里好疼。
佟哥哥,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为什么不在韩俊之前夺走我的心?
四
又是一年牡丹盛开的季节。
我伫立在牡丹花海中,思绪纷飞。
耳畔突然传来佟逸清的声音:“水仙,可曾看见牡丹?”
我抬眼看向佟逸清,笑道:“没有啊,佟哥哥,你找她有事?”
“不是,”他淡淡地说,“还记得比武时的那个韩俊吗?他来向牡丹提亲。”
“什么?”我全身一晃,脸色煞白。怎么可能?他才一年就学成了我爹的所有武功了吗?
佟逸清连忙扶住我,凝视着我道:“水仙,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慌乱地低下头,忽然昏了过去。
醒来之时已是深夜。
牡丹坐在我的床边,关心地道:“水仙,你好多了吧?”
见我点头,她放下心来,一脸幸福地道:“今天韩俊来向我提亲,我答应了。”
“什么?”我闻言,心头像被捅了一刀,血流如注:“你不是讨厌他吗?”
牡丹没有察觉我的异样,陶醉地笑道:“才一年未见,他就像脱胎换骨了似的,变得彬彬有礼,武功大进,他说是要见我一面的信念支撑着他,他才会有今日……”
牡丹又说了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了,只觉得心好痛好痛……
五
没想到就在韩俊提亲的第二天,我爹悄悄地来了。他听说韩俊向牡丹提亲的事后勃然大怒,逼着牡丹服下一颗断情丹,任我如何说他也听不进去,满脸怒容,离开了百花山庄。
断情丹会让人昏睡七天,若七天后再找不到解药,牡丹就会七窍流血而亡。我慌乱无助,连忙告诉了师父。
韩俊忙于布置新婚事宜,并不知道这件事。师父却迁怒于他,认为此事是因他提亲而起,不由分说将他抓到百花山庄后花丛边的天牢,甚至没有告诉他牡丹中毒的事。
百花山庄上上下下忙着寻找解药,师父也出了山庄,找我爹去了。
眨眼间已经过去了六天,我爹行踪不定,况且又是铁了心要杀掉牡丹,解药迟迟无法找到。
第六天的傍晚,我伫立在牡丹花丛边,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我转身,向着佟逸清。“我还有一个办法救她。”我微笑着,轻轻地说。
“什么办法?”佟逸清凝视着我。
我依然在笑,眸子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就是,那个最古老的法子。”
“什么?”他一愕,大吼道:“水仙!你说什么傻话?绝对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呢?”我静静地道,“我无所谓的。”
他忽然拥我入怀,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我放弃了挣扎,把头埋进他宽阔的胸膛,感受着他起伏的心跳,呼吸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心里只想,要是我早遇到佟哥哥就好了,我愿意在他的臂弯里依靠一辈子。
他沙哑着嗓子:“我不准你这样无所谓自己……不准……”
我蜷在他的怀里,凄然一笑:“对于我,没有人会在意的……”
“胡说!”他激动地胸膛剧烈起伏,“我在乎!水仙,千万别去做傻事!我想不出如果没有你,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的他,脆弱得像个孩子。
我心里狠狠地一痛,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轻声道:“就这样抱着我,好不好?”
他没说话,我蜷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
倏地,我出手如风,点住了佟逸清的穴道。
他惊住,“水仙,你要干什么?”
我挣脱出他的怀抱,踮起脚尖,在他的额上印上一吻。我轻轻地笑了,“佟哥哥,再见了,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牡丹,我必须这么做……”
“不!你不能去!不能!”他急得快要抓狂,眼神充满恐惧与哀痛,“水仙,我不能失去你,不能!解开我的穴道!要救牡丹让我来!我不许你去!……”
我哽咽着,“佟哥哥,对不起……”我颤抖着点了他的哑穴。
就像那个月夜,我心痛地转过身,狠下心离开他……不同的是,此时的他,不能动,不能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永远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我不敢回头,不敢看身后他刚强的脸颊滑下的一滴男儿泪……
我心痛到快要窒息,泪落如雨……
但,救牡丹之前,我还想去做最后一件事,就是到天牢里去见韩俊最后一眼……
六
“牡丹!是你吗?牡丹!是你吗?牡丹!牡丹!是不是你来看我了?牡丹!牡丹!是不是你?牡丹……”
这一声声撕碎了我的心……我的眼睛忍不住水气氤氲,满腹辛酸急欲化作滚滚而下的泪水奔涌出来,可是,我忍住了。
我缓缓地从花丛后走出来,一身素洁白衣在夕阳映照下显出一片残红,分外凄凉。
“韩俊哥哥,对不起,是我,不是牡丹。”
“你……你是水仙吗?”
我点点头,心下凄然一笑,起码,他还记得我的名字,知道这个世上还存在一个水仙,不是吗?
“那么,水仙,你可知道,牡丹她什么时候才会来看我?她为什么不来?”
“她……牡丹师姐她……”
“她怎么了?牡丹她怎么了?”韩俊突然紧张起来,原本就憔悴不堪的俊毅脸庞上满是焦急,微微颤抖的声音流露出对牡丹无尽的关怀。
我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道:“牡丹师姐她没事,只是生了一场小病,很快就会痊愈的。韩俊哥哥你放心好了,我会治好她的。”
韩俊安心地点点头,“谢谢你。”
我转身,忍住夺眶的泪水。
“那,韩俊哥哥,我走了。”
“嗯,好。”
我凄凉一笑,准备离去。
“水仙你等一下!”韩俊突然道。
他叫我?韩俊哥哥他叫我?我忍不住雀跃,一颗心像插上一副五彩缤纷的美丽翅膀,悠悠然飞上碧霄,在云端荡漾。
我回头,欣喜地问:“韩俊哥哥,你还有事?”
“嗯,”他一脸郑重:“替我照顾好牡丹……”
这一刹那,我仿佛听见自己脆弱的心从云端骤然跌下,如琉璃般摔得四分五裂的声音。
隐忍的泪水终于滑下,我笑自己,水仙,天底下最可笑的就是你。
七
我缓缓迈进牡丹的房间,牡丹依然在床榻上沉睡。
我安然坐下,凝神运气。
不一会,白烟缭绕,我张开嘴,一颗耀眼夺目的光球飞了出来,纯白无暇,芬芳四溢。
我微笑,默念,飞向她吧,脆弱的她需要你的拯救……
光球缓缓向沉睡着的牡丹飞去,照亮牡丹绝美的睡颜,仿佛是瑶池仙境的仙女下凡……
光球缓缓融入了她的身体……
我笑了,身体忽然像被掏空了一样,再没有一丝力气……我把元神给了牡丹解毒,我就只能死……但……我无怨无悔……
我望向窗外——
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在夕阳格外绚烂。每一朵,都是血一般热烈的爱,迎风怒放,傲立天地……
我挤出一丝微笑,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该走了……韩俊哥哥,祝你幸福……佟哥哥,对不起,我会把你的爱带到来世……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坠入永世无边的黑暗……
-全文完-
▷ 进入盈袖香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