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我的手指手情不自禁的触摸这键盘的时候，就开始了不由自主的颤抖。于是我悄悄的把窗户、门以及寝室里的日光灯都关了，我极力的不让外界打扰我。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只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h是我失去联系好多年的初中同学，当时他给我讲这故事时竟然哭得像个泪人。凭着记忆深处零星的碎片，我用第一人称的方式写下了这篇文章。希望h的妈妈在天堂能幸福！同时也希望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幸福！

我叫h，来自一个贫穷的农村。那一片贫瘠的土地里葬着我的祖辈，葬着我的爸爸妈妈，同时也葬着我所有冲动时提及的梦想。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做过很多很多五彩斑斓的梦。梦想着每天都能吃饱，梦想着能拥有一辆自己的自行车······可我知道，那一切都离我很远很远。我尽力的做我本分内的事情，尽力的帮母亲减轻负担，尽力的去不吃饱······我知道弟弟年纪还小，他比我更需要营养来补充，还有妈妈总是吃一点饭却说饱了。其实我知道妈妈也心疼我和弟弟，她宁愿自己挨饿也不愿我和弟弟挨饿，即使是这样，我和弟弟仍然吃不饱。

我的家庭在父亲离开后就开始风雨摇摆了。父亲是在外面务工的时候被坍塌的煤矿窑砸死的。那一年我才5岁，弟弟3岁！我依稀还记得妈妈披头散发的哭，哭得地动山摇。或许从那时候开始妈妈变得不苟言笑。

2·

在我7岁的时候看着同龄的孩子都背起书包上学去了，我心里竟也萌生了要去读书的念头。但我不敢和妈妈说，因为我知道这样的家庭是不可能负担起昂贵的学费。于是我就偷偷的跑去小学后面的山坡上放牛，把牛栓在树下，自己就跑去教室窗外当起了“旁听生”。有好几次妈妈都把我抓了个正着，我愧疚的低下了头，任凭妈妈的数落。当时不敢看妈妈的脸，我想妈妈肯定很是生气。

后来的几天里妈妈似乎失踪了一样，我和弟弟也被寄存在爷爷奶奶家里。奶奶也开始在我面前叹气：“娃！我们都知道你好强，我们也知道读书是我们贫穷人家唯一的出路。但你得我为你妈妈想想啊，她为了你读书竟然跑去县里头买血去了。”其实我那时并不知道买血意味着什么，我并没有从奶奶那语重心长的话里读出什么来，只是感觉到自己终于有书可读了。看着奶奶说完后那泪雨婆娑的双眼，我心里不知是喜悦还是难过。错综复杂！因为没赶上开学我中途入学了，妈妈揣着那几十块钱带我到老师那报名了。老师很是不屑的瞟了妈妈一眼，而妈妈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跟那老师哀求。终于他不耐烦了，同意了我入学。妈妈后来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娃！你要知道你是怎么才有书读的，你一定要珍惜机会，一定要为我争光！”那几句话很有力量，至今都深深的印刻在我脑海里。

不知道为什么，从我读二年级开始村里的一些人就开始对我指指点点。他们说得很难听，说什么妈妈勾引了学校里的老师说什么妈妈天生克夫说什么我有书可读都是妈妈卖来的······

我开始讨厌妈妈，拒绝和她说话。每次吃饭也总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弟弟也开始懂事了。常常对我说：“哥哥，妈妈为什么老是哭啊？”

妈妈那时心里肯定很痛苦，因为她的儿子都不愿搭理她。

我拼命的努力读书，因为我要别人对我刮目相看，因为我不愿输。那一年，我代表我们哪个乡去县里参加了全国小学生数学竞赛。那是我第一次走出那片贫瘠的土地，第一次！在我临走的时候，妈妈默默的把几个蒸熟的鸡蛋放进我的书包里。没有任何言语！那一刻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一定要拿奖，我一定要为妈妈争光！虽然心里是那样想的，但表面上我仍是那样的讨厌妈妈。对于她的好心我也不屑一顾。

3·

生活总在波澜不惊的时候有了波涛。那些风言风语依旧是邻居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妈妈似乎被孤立了。一个人去地里锄田，一个人去灌溉水稻。甚至没有人想和她搭讪，惟恐她是个瘟疫或者扫把星。

在我参加完竞赛几个月后，县里来消息说我获得了全国数学竞赛二等奖。那可是我们那个乡从未有过的。我的获奖也轰动了整个村子，邻里们见面就开始夸我而不再是对我指指点点。因为当他们指着我的脊梁骨时我就感觉锥心的痛。

我把奖章拿回家的时候妈妈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弟弟说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妈妈笑，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随着我年级的梯升和弟弟的入学，我们的学费也越来越贵。那个时候学校也没有助学金，所以我和弟弟的学费就成了妈妈心头的一块心病。我仍旧不太愿意和妈妈说话，所以弟弟一直是我和妈妈沟通的桥梁。也许在弟弟那年幼的心里，他并不能体会到生活的艰辛。可我却真切的感觉到生活的艰辛，甚至举步维艰。想着并不能预知的未来，我开始动摇了。生活的重任应该由我来挑而不是让妈妈一个人扛。我试探着的跟妈妈说我不想读书了，妈妈顿时勃然大怒。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妈妈那么生气，第一次看清楚妈妈的脸，那张苍老而又黑黝的脸！妈妈坚定的对我说：一定要读下去！那刻我终于感觉到了母爱的温暖。但是温暖却稍纵即逝，暖流流过我的身体后却再也寻找不到她的影子了。

我不止一次的告戒自己和弟弟，我们一定要努力一定要争气。

妈妈在我说不想读书后的几天里又失踪了，只是这次妈妈却再也没回来了。我和弟弟依旧像平常一样上学、回家。似乎发生的一切都无关乎我们。爷爷奶奶也在我和弟弟成长的岁月里相继离去，剩下的只是他们残败的一生和那永远都不曾过上的幸福生活！

当妈妈的尸体被陌生人抬回来的时候已经微微的发出了腐臭味，村里的那些长辈们都不让妈妈的尸体放在村口。因为他们说妈妈伤风败俗，说妈妈天生克夫。我和弟弟伏在妈妈的身体边，望着妈妈的尸体我们哭得撕心裂肺！可是谁又知道我们的痛苦呢？我害怕掀开妈妈头上蒙的那层带满血迹的白布，因为我害怕妈妈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大晴天突然间就倾盆大雨了。我和弟弟拼命的拖着妈妈的身体往回家的路走，弟弟不小心的把妈妈头上那层白布扯下来了。那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看着妈妈的头部，那一片血肉模糊。那些长辈们看着我和弟弟拖着妈妈的尸体却无动于衷，一群冷血而又可恶的人们！

雨点死命的敲打在我们母子三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过久，村口出现了很多辆警车。他们努力的把我和弟弟拽开，而我们却死命的抓住妈妈僵硬的手不肯松手。因为一但我们松手了，妈妈就真的永远离开我们了。

4·

后来的一些事情竟然莫名其妙的发生了转折，我和弟弟得到了政府的资助，得到了妈妈死后土地变卖的抚慰金。我想那些都是妈妈用死换来的，可我宁愿不要这些，我要我亲爱的妈妈。我亲爱的妈妈，你在那里啊？

村里又开始流传了关于妈妈死的故事，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人死后都不能彻底的解脱呢？他们说妈妈拿了我小学老师的钱就不愿和他睡觉，所以那老师一怒之下就在山上用锄头把妈妈砸死了；他们还说妈妈是在去县里买血回家时不甚被车撞死的；还有很多很多版本。可我们却总是把妈妈贬得一文不值，为什么啊？

公安局的那些干警也若有其事的进行了一些调查，可都是不了了之。

我和弟弟仍旧坐在教室里上课，为了妈妈为了妈妈。弟弟每到晚上就开始哭，他说他好想妈妈。很多个夜里，我们都是相拥而哭。可那样寂静的深夜，我们的抽泣谁又能听见呢？生活的重任全部在我的身上，因为我必须坚强。弟弟也渐渐懂事起来，可是每当晚上看着别人全家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就开始哽咽着说不出话，弟弟如是！我那破碎不堪的家啊。

我读初中的时候弟弟竟然跟着别人去外打工了。弟弟才11岁啊！弟弟拉着我的手说：“哥，我不会读书。你比我聪明，所以你一定要读下去。你不是常说人要有志气吗？我真的读不进去，你就安心的读书吧。我去外面打工挣钱给你读书······”那一刻我哭了，但我却不知所措。

弟弟真的跟随着那一拨人去广州打工了。我知道其实弟弟也很聪明，只是没我拿的奖多而已。弟弟也常常写信给我，虽然错别字甚多，可每一封都像刀刃一样深深割痛我。而我也竟然那么心安理得的读书。

每每到周末就开始想妈妈了，弟弟也是吧！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哼了又哼。感情像决堤了一样，泪水哗啦啦的不停。“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棵草。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那里找······”幸福？幸福在那里啊？

妈妈！你在那里？你在那里？

后记：h在读完初一后就退学了，听同学们说他去打工了。因为那个不幸的家庭和这个病态的社会，那么一个优秀的学生却走向了打工之路！而我也只能用文字去怀念他，希望他一切安好以及他的弟弟安好。同时也愿天下所有母亲都能幸福平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