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转眼，初夏的暖风吹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爱美的女孩们纷纷穿上艳丽的裙装，到处都是一片裙的海洋。校运动会也很快就要开始，茜天天都在练排球，我独自一人做着自己的事。

阳光照射在脸上，已有些夏的肆虐，我踩着法国梧桐的树影，慢慢往宿舍走。响亮的哨声从操场传来，还没开始比赛呢，就这么热闹了。

“林小雨！”青石远远地跑过来，“我正到处抓差呢，就看到你了。快来帮我们卡表。”看着他汗衫、短裤的装扮，我不由有些惊讶。

“你在跑步？”

“对啊，我们正在练短跑接力。我们想拿冠军呢。”

“看不出有这么大的野心。”

“当然，人没野心怎么能行，再说我们也有这个实力。”

“好吧，看在未来冠军的份上，我答应了。”

走进操场，五个大男孩正在翘首以待。

“林小雨，自控89级的。”青石向大家介绍我。

“青石，从哪找来这么个林妹妹。”其中一个男孩挤眉弄眼地笑道。

“多嘴，问那么多。”青石笑骂着，“小雨，别在意，他们只是在开玩笑。”

“没关系。”我的脸有些红，不过还是很大方的和大家打招呼。

接力才跑了二圈，秒表才卡了二下，他们的教练就来了。坐在操场边，看着跑道上青石那矫健的身影，头一次发现人真得是不可貌相。一点笑意浮上嘴角，一直以为只有如玉树临风般学者气度的男孩才是出色的，没想到运动场上的男孩也这样动人。

不久，操场上的男孩子们停了下来。青石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杯水。

“喝点水。”青石把手里的杯子递给我。

我摇摇头，“我不渴，你喝吧。”

“这么热的天，多喝水有好处。”

“那谢谢了。”我接过水喝了半杯，又还给他。青石接过杯子，不经意的仰头喝光剩下的水。心里突然有点怪怪的感觉，一丝红晕飘上脸庞。

“这里有些晒，换个地方坐。”青石抱起我的东西，挪到树荫下。

“你坐会儿，我去训练了，如果累了你就先走。”青石叮嘱道。我点头。

望着他走向运动场的背影，一向容易疲惫的精神却没有丝毫的倦意。运动场上几个男孩不知在笑些什么，闹成一团。

运动会如期举行，从不喜欢运动的我早早便守候在跑道的尽头，男子接力比赛的就要开始了。随着响亮的哨声、震天的呐喊声风起云涌，跑最后一棒的大男孩们争先奋勇地跑过来。最前面的身影是那么熟悉，是青石。终线的红绳让他撞掉的那刻，全场欢声雷动。一大群男孩、女孩纷涌而上，围住了他。我默默地看着人群中他那带着汗珠的笑脸，他是不会看到我的，这个瘦弱而苍白的小雨点。目送着他和学友们离去的身影，心里忽然有了些许失落。我在盼望着什么，盼望他看到我吗？一丝异样的情感从心底升起，我不由惶惑起来，急忙逃离了运动场。

平淡的生活好像有了些改变。健有两周没来找过茜，茜大约终于不动声色的地解决了这件事。我们的金童玉女麻烦似乎越来越大，心慧已有两次哭着回宿舍。茜的行动也有些古怪，几次半夜醒来都发现她靠在床头抽烟，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我不知道。晓艾和阿敏快乐着自己的快乐，看不到悲伤。蓝眉更是行踪诡秘，连个人影也抓不住。小雨点只能看着这一切，沉默。校园里还是能碰到那张快乐的笑脸，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

严酷的七月很快来临，在烈日炎炎的校园里，大家恨不得不穿衣服。我的白衣黑长裙换成了白衣白短裙，茜一身大花连衣裙，很飘逸。

“茜，最近怎么了？你的脸色很差。”

“没什么，心情不太好。”茜有些落寞。我有些迟疑，但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猜测。

“和健有关，是不是？”茜没有回答，默默走入校园的小路。

湖边的凉厅里，我静静地看着茜，等她开口。望着幽蓝的湖水，茜喃喃自语。

“我是自作自受吧。一个月前，健约我去他大姨家玩，我拒绝了。我不想在他长辈面前默认成他的女朋友。后来才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受邀的朋友有好些，我有些过意不去，想和他道歉，但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本来想这样也好。可这段时间来，我越来越想和健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每天都渴望见到他。小雨，我骗了所有人，也骗了我自己。”茜的眼睛湿了。我不由暗叹，人的感情真的是好微妙，好复杂啊。

“听说健踢球，伤了脚在医院里，去看看他。”

“我亲口拒绝了他，现在能用什么样的身份去见他。”

“你去看他，如果他是真得喜欢你，便会明白你的心意。”

茜转过身，眼中仍然是悲伤，“他能吗？”

我握握她的手，心中无底。

茜真得去看望健，可是健已经离开了医院，住到他姨妈家里，茜只能失望的回来。不久期末考试开始了，大家都收拾好情怀，全幅武装的应付考试，谁都怕被挂掉。所有能看书的地方都塞满了人，我和茜也像打仗一样每天到阶梯教室抢位子，茜的失落也暂时放到了一边。

英语考试的前一天，我和茜拿着书本，冲进我们常去的教室。天啦！教室里已挤得满满的。靠墙边上似乎还有零星的位子，我和茜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旁边的男孩子抬起头，是云飞。他低声和旁边的学友说了两句，里边的男孩收起座位上的书包，靠里坐去，云飞也起身让过一个位子。

“心慧呢？”茜随口问道。

“不知道。”云飞淡淡地。茜和我对望一眼，不再说话。若大的教室里，只听到翻书的声音。

离开阶梯教室，已是深夜10点。远远就看到楼前围着一堆人。我和茜都有些奇怪。迎面过来两个学姐，边走边议论着什么。

“真是脑子进水了。还有一年就毕业，什么事熬不过去，偏想不通。”

“都说女孩小心眼，这男孩的心眼也不大。”

我和茜心里一沉。从另一个学兄的嘴里我们听到了事情的过程。就在我们对面男生楼的4楼，88届的，和舍友吵了几句嘴，晚自习宿舍里没人时，就在床边吊死了。我和茜心情都有些沉重，尽管并不认识那个男孩，可是在这美丽的校园，消失这么一个年轻的生命，总是令人有几分悲凉。

晚上，大家躺在床上，一改往日卧谈会热烈的气氛，黑暗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可是静静地宿舍说明没有人睡着。

阿敏终于忍不住了，“听说那个宿舍其它6个男孩都连夜搬到别的宿舍啦。”

晓艾斥责道：“废话，宿舍里死了人，谁敢再住。何况还是很熟悉的人，就这样晚上只怕也要作噩梦了。”

蓝眉语气沉重：“那个和他吵嘴的男孩，心里不知有多愧疚。”

“其实也不怪他舍友，听说前几天他情绪一直不好，家里好象出了点事，再加上期末考试似乎不大理想，吵架不过是个导火索而已。”茜说出她知道的情形。

阿敏难得的叹气道：“他死了，父母不知多伤心啦。真是的，如果他有女朋友，劝导劝导他，也许就不会那么想不开啦。”

“阿敏就是小孩子。我倒以为，幸好他没有女朋友，不然那女孩要一辈子背着这个阴影了。再说以他那么小心眼，有女朋友恐怕也早拜拜了。”

阿敏不服气地反驳心慧，“爱情总是美好的。如果有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我就不信他能去死。”

晓艾嗤鼻，“照你说，有爱情就能解决一切，那人还要其它干什么。”

“阿敏家世好，没吃过苦，当然不知道平头百姓家的烦恼。”

“茜你也不赞同我，小雨你呢？”阿敏寻求支持。

我的心境很灰凉，却不想让大家看出来。

“阿敏，你太理想主义了，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就象爱情能救人，也能害人。还记得去年从六楼跳下去的女孩吗？不就做了爱情的殉葬品。”

晓艾得意道：“怎么样，阿敏，5：1，你又输了。”

阿敏有些丧气，“不管怎样，我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

茜结束了谈话，“算了，睡吧，明天还要考试。”

是啊，一觉醒来，太阳还会升起，明天依然还是那么美好。

（六）

因为害怕车拥挤而早早到校的我，跨进宿舍时已看到了茜。一个假期未见，茜瘦了很多。

“这么早来校。”

“在家呆得很闷，不如到学校来。”

我不再多语，心里却有几丝叹息，她是想见一个人啊。

开学第一个周末舞会，茜早早打扮好自己。看着焦虑的茜，心里暗暗祈求今晚能碰到健。我们来到校园礼堂，同学们已经三三两两地进来了。茜紧紧盯着门口，我跟在她的身边不停扫视人群。突然我感到茜的手紧紧抓着我，顺着她的眼神我看到健正从门口进来，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两人亲密地说笑着。

舞会很快开始，茜接受每一个邀请，一刻不停。我站在场边看着飞舞的茜，有些许伤感。

“嗨，又没人请你了？”青石笑嘻嘻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

“是啊，师傅不合格，教出的徒弟也没人请。”我开玩笑道，心情一下好起来。

“看样子，我这当师傅的只好继续辛苦了。”青石幽默的说道，随即很绅士地一伸手，“请赏光。”

我把手放在青石的手上，和他滑进舞动的人群。一曲舞罢，茜已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看到青石，茜没有多语，青石似乎感觉到什么。

“正好你们是两个人，我也带了位好友，舞跳得很好，我叫他过来。今晚我可要把小雨教出徒了，免得以后没人请我的徒弟跳舞。”茜没有反对。

凌的舞真得跳得很好，带着茜在场中飞旋，引起很多注意的目光。健也看到了，没有任何表情地带着那个漂亮女孩慢悠悠晃着。我不由叹气。

“是不是善感的女孩都爱叹气？”

“也许，人生不如意的事情有很多，无奈时只有叹气。”

“那你的叹气为自己多些，还是为别人多些？”青石用深究的眼神看着我。心里一跳，我笑了。

“两者均衡吧。”

“你是不是回答什么问题都四平八稳。”

“不一定啊，有时我也会很刻薄的。”

“你会刻薄？不相信，那该是一种奇迹。”

“套用你说的一句话：人不可貌相。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心忽然有些乱，舞步也随之乱了。

“对不起，又踩着你了。”有些歉然。青石故意夸张地叹口气，我不由大笑起来。

不久，阿敏的男友在几门课补考后依然挂彩的情况下，悄然离开学校，阿敏痛哭流涕后，告别了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茜也不再和我一起上自习了，她的身边有了一个男孩，就是青石的好友凌。在舞会的第二天，凌就来找茜了，茜一反常态的迅速和凌亲密起来。我这个死党也只能退居二线，看着他们双进双出的身影，暗暗地叹息。茜的选择让我明白了什么叫伤心，可是劝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也没有机会说。

阶梯教室里两次遇到肖云飞，都没有心慧的身影，想到最近常来找心慧的男孩，竟有心虚的感觉。好在云飞不谈心慧，我也免去了撒谎的尴尬。只是心里有些惋惜这对金童玉女即将出现的结局。青石拿了奖学金请朋友，我这个小雨点大概沾了茜的光，竟也被邀请了。

跳完舞大家一起出去泡咖啡馆。看着大家兴高采烈，我也没有理由不开心。虽然跳舞时，认为我已出徒的青石只请我跳了一曲，就像对邀请的其它女孩一样，可是我的心里总有些失落，为了什么？为了那个快乐的笑脸吗？我尽力抛掉这个念头，融进大家的快乐中。青石的舍友伟似乎对我特别的照顾，大家都看出了这点，一幅心照不宣的样子，包括青石，我的无奈更深。

放假了，推掉伟的邀请，无处可去的我去了图书馆。阶梯教室里有恋人们相伴学习，只有图书馆寂静无声。看完沈从文的文集，落日的余晖已斜照在窗棂上，窗外火红的枫叶笼罩在初秋的霞光里，美得绚丽。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极盛的背后总是带着难言的凄凉，生命中美的东西是不是都难以长久呢？一点深深的倦意袭上心头，对生命竟有了些许厌倦。

又是这样，我不由无奈地摇摇头，下意识强迫自己不再想。强自抹去心头的一点哀伤，起身收拾好东西走出图书馆。台阶上已有飘落的树叶，俯身拾起一枚，又是秋天了，匆匆一年就这样过去。

“林小雨。”背后的叫声止住我欲离去的脚步，是云飞。我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这俊朗的男孩。

“国庆没出去？”

我点点头，随手将手里的树叶夹入书中。

“我也没出去，来查点资料。”肖云飞自顾自地解释。

黯然的心境让我对他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默默走下台阶。肖云飞跟上我的步子。宽宽的林荫道失去了往日的葱郁，显出几分凄清，莫名的一种烦躁让我的口气恶劣起来。

“我去钉鞋子，你呢？”

肖云飞似乎一点也没有发现我的不耐，神色悠闲，“去机械系，同路。”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不由苦笑。必竟无论情绪多坏，也不能明着赶人。

“你很喜欢沈从文的文章？”肖云飞很随意的问道。

“也不全是。”我淡淡地回答，不想深谈。肖云飞笑笑不在意我的冷漠。

“我看过《边城》，很美，让人怀疑这世间是否真有那样的地方。”

不由暗忖，自己未免太过份了，不该以自己的情绪去伤及他人。念及此，我收拾起心情，语气平和下来。

“其实美与不美，不过是用什么眼光去看而已，更多的时候只是人的一种心境罢了。”

“那刚才你看窗外很长时间，看到了什么？”

“能不能不回答？”

肖云飞耸耸肩，不再问，于是我们聊起了系里的事。很快到了机械系宿舍楼下，互道再见后，我独自向学校后门走去。不知从那个窗口扔出一个苹果核，差点打到我身上。“讨厌，”我低低咒骂一句，加快了脚步。

刚出校门，就见蓝眉和一个瘦削的男孩，手挽着手非常亲密。回顾的蓝眉也看到了我。

“小雨，给你介绍一下。江磊，在机械学院上学。”

“林小雨是我的舍友。”

我收拾起内心的震惊，和这个男孩子点点头。

“江磊，你先回去吧。”那男孩冲蓝眉很亲昵地笑笑，走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跳舞的时候。”

“不是说决不和舞会上认识的男孩交朋友吗？”

“他是例外。”蓝眉的眼里全是笑意，我不再多问。

蓝眉的男友终于公开亮相了，舍友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那男孩还没有蓝眉高。当晚的卧谈会上阿敏和晓艾把江磊批得一无是处，心慧直说搞不懂蓝眉那根筋出了问题，茜也皱起眉头。面对大家的反映，蓝眉的回答很出乎意料：你们觉得江磊配不上我，那有什么关系，找男朋友，又不是找终身伴侣。大家一齐哑然。

圣诞节前夜，宿舍里一片忙乱。阿敏说要去买个圣诞树盆景放在宿舍里。晓艾一早去了工大，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茜去买星星装饰宿舍，我和蓝眉奉命打扫宿舍卫生。

心慧跑进了宿舍，一头爬在床上低声哭泣。我停下手里的工作，见怪不怪地拿过心慧的毛巾。

“怎么了？吵架了？”蓝眉拍拍心慧的肩。心慧直起身，接过我手中的毛巾，擦擦脸。

“今天他约我出去谈了一下午，我们彻底分手了。”

我和蓝眉都明白她指得是肖云飞。

“你不是有新的追求者吗？”蓝眉有些不解，我心里也有同样的疑问。

“你们都以为我移情别恋是不是？接受别的男孩追求，只是为了气他。”心慧的眼泪又出来了。

“何必赌气呢？”

“我是在赌气，可他不是。小雨，你们不知道他心里有别的女孩。”我和蓝眉都有些惊讶，还有比心慧更美丽的女孩吗？

“是他自己告诉你的？”蓝眉问道。

“他没说，可我能感觉到。还说希望做我的哥哥，而不是男友，简直可恶。”心慧愤恨交加。

“算了心慧，好男孩多得是。”

“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他甩我。”心慧咬牙切齿。我和蓝眉不再多话，情侣间的事情谁能说得明白。

心慧哭累了，浑浑沉沉地睡去，看着她尚带泪痕的睡容，心里闪过一丝叹息。曾几何时他们是多么般配的一对，转眼烟消云散，只剩下伤心的人。窗外开始淋淋漓漓地下起小雨，玻璃上滚落的水珠如同心慧的泪，让人灰心。蓝眉给翻身的心慧盖好被子。

“何苦呢，人有时就是想不明白，绕来绕去总是绕不开自己。”

我知道心慧的伤心触动了蓝眉的旧痛。

“每个人的心里总有些或多或少的心结。有些随着岁月的流逝消失于无形，而有些结恐怕一生也难以解开。”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自己的事情还要靠自己解决。”蓝眉若有所思。

“你的心结解开了吗？”我微挑双眉，问出我的问题。蓝眉好像预料到我的问题，过来坐到我身边。

“选择江的唯一理由，因为他像一个人，我要救自己。你没发表对江的看法，我知道只有你才能理解我的感受。”

“能救自己本身就要很大勇气。只要是自己的选择，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谢谢你小雨，你是我们宿舍的小妹妹，可你却比谁都冷静。只是你太忧郁了，学着快乐些。”

一丝苦涩涌上心头。

“放心，我会成为你们的开心果的。”

夜色慢慢降临，学生宿舍灯火通明，在这洋溢着青春与快乐的校园里，有多少爱情悲喜剧不停上演着，而这些剧中人又有多少在谢幕时能够全身而退呢？

（七）

教室里出来，新年的夜色幽暗凄冷。这是新年的第一夜啊，我掀掉围巾，尽晴呼吸着这寒冷的空气，心情也随着这夜色朦胧起来。

“林小雨，等等。”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转身，看着肖云飞跑过来。对慧的怜惜让我对他生出几丝不满。沉默地走了一会儿，肖云飞终于开口了。

“我和心慧结束了，你应该知道吧。”

我点点头。

“她很伤心，希望你劝劝她。”

“既然你还关心她，为什么分手？”

“关心和爱是两回事，我们在一起曾经渡过一些美好的时光，因此不忍她这么伤心。”

一丝愤慨让我脱口而出：“既然爱过，就不该让她这样难过。”

肖云飞静静地看着我，“小雨，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你先听完我的讲述，再判我是否有罪，好不好？”

我避过肖云飞的注视，“这不关我的事。”

“总之不管你怎么看我，都先听我说，好吗？”肖云飞有些固执。

我沉默片刻，点头。

“我和心慧在一起走过了一年多，她是个美丽而骄傲的女孩子。开始我以为自己是爱她的，可是随着彼此的了解加深，才看到差距。心慧就象一棵凌霄花，需要攀援到参天大树上，才能展现她的风采。而我不过是棵普通的橡树，需要的是另一棵并肩而立的木棉，一起遮风挡雨。”

我不由叹口气，默认他的分析。

“你是不是把舒婷的诗看多了，又是凌霄花，又是橡树的。”我开了个玩笑，打破沉闷的谈话，也回避了所谓的判决。肖云飞展颜一笑。

“也许吧。很久以前我就想和心慧分手，但怕伤她的自尊心。可是尽管有别的男孩追求她，她依然不开口。最终还是伤了她。”

不由想起心慧说过的话，真想问问他是不是真有别的女孩，但是对他的好感还是令我不能让他太难堪。

“好了，你不用太担心，心慧那么漂亮，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白马王子出现在她身边，到那时你不要后悔就行。”

“能这样最好，我就不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

宿舍楼前我们停了下来。

“谢谢你，小雨，和你谈谈话，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要是这样我就应该收谈话费了。”

“谈话费没有，不过我可以请客，就看你肯不肯赏脸。”

我慌忙摆手，“免了，只是开个玩笑，要让心慧知道，我这个特使做不成不说，恐怕还要做冤大头了。”

“那我只好永远欠你这份情了。”

“完不完得成任务还不知道呢，你也不要抱希望太大。好了，我要上去了，再见。”说完话，也不等肖云飞再说什么，就钻进门洞。感觉到背后尾随的目光，不由苦笑：我可真是捡了个烫手的山芋。可是为了联欢会了那第一声掌声，我无法拒绝他的请求。

推开宿舍的门，只有茜一个靠在床头，手里点着一支烟。

“你又抽烟了，怎么没去找凌？”我把手里的书放到桌上，坐到茜的床边。

“他回去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吵架了？”

茜摇头，神情凄楚。

“发生了什么事，茜？”我有些紧张，感到事情的不妙。

“今天碰到健，那个女孩是他的表妹，我错得一塌糊涂。”茜猛吸两口烟，神情颓废。心不由一阵抽紧，这个错误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你准备怎么办？”

“我有选择吗？”茜失神地望着我。是啊，她没有选择了，想着凌的痴情，茜又怎能伤他，这对凌不公平。

“健知道你选择凌的原因吗？”

茜点点头，神情悲伤，“他很伤心，可我们都不能再回头了。”茜伏上我的肩头，痛哭失声。我搂住茜，拿掉她手中的烟。

“茜，想开些，有时一步错了，并不代表一生都会错，只能说你和健没有缘份。”

茜的泪水像关不住的龙头，侵湿了我的肩头。我不由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深深的无助使我更紧的抱住茜，无尽的忧伤里却浮现起一张快乐的笑脸。

茜带着告别往日的情怀，剪去一头乌亮的长发，成了个假小子，凌一往情深地爱恋着他，呵护着她。健的影子越来越远了，我只有祝福他们。阿敏和她身边的男孩欢笑着，争吵着，感情世界里不时起些波澜，她的每次哭泣很快就被欢乐所代替，不知道她怎样去打算自己的未来。心慧在我们的劝解下，很快恢复了平静，有了新的男友。依然是高大英俊的男孩，她从来就不乏追求者吧。只是在同一个班，常常碰面，对肖云飞的恨意似乎并未消退，肖云飞有了两次难堪。看到这一切，我知道自己的使命并没完成好，但也无可奈何，每个人的创伤又岂是他人轻易能抚平的。

临近期末考试，晓艾和岩的分手成为宿舍里最大的冲击波，紧接着宏的出现让大家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经过几日的突击，姑娘们总算都通过了考试，没有人关心是否能得高分，只要及格就好，反正60分万岁也不止是我们几个的理想。大家纷纷打点行囊准备回家。我和晓艾同在一个方向，以往总是一起订票，结伴而行。今年没有岩，只有我和晓艾了。我订了票，也帮晓艾预订了一张。家住省城的宏带着晓艾满世界疯，早忘了今天订票的事。茜送走了凌，明天也要回自己的山城老家。

学校食堂的饭也到了最难吃的时候，而在从不亏待自己的肚子方面，我和茜真是一对孪生姐妹。尽管我俩经济已经告急，但宁可少吃也不愿将就的恶习我们根本就没打算改变过，好在可以名正言顺地减肥，我们自然乐得随心所欲。

“这么巧？”

正在埋头苦干的我和茜同时从炒面盘前抬起头。是青石和伟，带着两个女孩。

“是啊，你们也来吃饭。”

茜和他们打招呼，我只是礼貌地笑笑。青石的笑容依然那样灿烂，大约有半个月了吧，没有看到这张笑脸了。伟也和我们打了个招呼。再低下头，我吃面条的速度就加快了很多，茜也同样的不再那么斯文。

走出那间小吃店，我长长舒口气，茜同情地拉住我的手，她以为我是在躲伟吧，我暗想，却也不愿解释。那么到底躲什么呢？我不由问自己。不知道，也许根本就不愿意去知道吧。

回到宿舍，晓艾已回来，看样子又要出门。

“晓艾，我帮你订了票，明天要交钱。”

晓艾冷冷地看我一眼，一声不吭地出了门。我一头雾水，灰暗的心情更加恼怒起来。

“莫明其妙，这段时间不知发什么神经，怪怪的，也不知那得罪了这个大小姐。”

“本来不想告诉你，但看着你俩别别扭扭的，大家都难受。”我看着茜，静等她的下文。“岩和晓艾分手时说了一名话，牵扯上你。”

“岩和晓艾提的分手，还以为是晓艾喜欢上宏呢。”我有些意外。

“岩说，他喜欢你这样的女孩，不是晓艾。”

“什么，我这样的？”不由失笑。

“不管怎样，晓艾很受伤害，让着她，过段时间她会想清楚。”

“像我这样苍白、瘦弱的小丫头，也能成为别人的挡箭牌，真是够抬举我了。”

“小雨，虽然我们经常这样笑你，可那只是玩笑，你的美丽有人懂。”

“你说伟吗？”我开起玩笑。茜不满我的不恭。

“小雨，给自己机会，也给别人机会。”

我再也笑不出来。一张笑脸象一阵风从心底一掠而过，不留一点痕迹。有机会吗？我默默问自己，没有，永远没有。

（八）

新的一学期开始，306室恢复了往日的和谐。我和晓艾也和解了，而且是我先拿起了橄榄枝，茜问过我理由，我却什么也没说。因为真正的原因是一张工大来的名信片，那上面没写一个字，但卡片上柔情的诗句却让我愣了很久。在工大的学生里我只认识一个人，那就是岩。我撕掉了名信片，然后主动和晓艾和好。

心慧的男友当选为校园四大歌星之一，在大家的起哄下心慧慷慨解囊，306室的姑娘们杀奔卡拉ok厅狂欢一场。天生一副好嗓子的心慧成为那晚最亮眼的明星。

“现在明星下场，该我们上台表演了，”阿敏不待心慧坐稳就跳了起来，“快点，快点，大家一起上。”姑娘们嬉笑着站起身。

“小雨，你也来。”茜叫仍坐着的我。

“饶了我吧，就我这五音不全的嗓子，别把全场听众吓跑。”

“算了茜，你什么时候见过小雨唱歌。别为难她了。”

“就是、就是，我只要乖乖呆在这欣赏各位美女的表演就好。”我赶紧笑嘻嘻的赞同蓝眉的话。

台上，舍友们唱的兴高采烈，我慢慢啜饮着饮料，欣赏着4个明丽动人的女孩组成的美丽画面。

“小雨，你一向都这么自得其乐么？”心慧突然问我。

我一边摇头晃脑，一边随口应道：“那当然，有这么几个美女同时登台，可不是常有的事。如果再加上你就是五星闪烁了。”

心慧噗嗤笑了，很有点颠倒众生的味道。

“你总没个正经。”

“逗美女开心是我辈的责任。”我慎重其事。

“得了你，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不过说真的小雨，你就从没有过心里不平衡的时候？”

“怎么可能没有，只不过我很有自知之明，凡事不强求而已。否则天天面对你们这些美女，岂不是早自卑到极点了。”我几乎是嬉皮笑脸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的。

“真佩服你，总是无波无浪的。我可能真是被宠坏了。”心慧慢慢晃动着杯子，笑容有些迷茫。

“还在耿耿于怀？”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你依然爱他？”

“说不清。毕竟他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男孩。”心慧有些惆怅。我暗暗叹口气。

“你的加南也很不错。”

“我知道他对我好，可就是无法敞开全部来爱他。小雨，如果是你会怎样？”

我沉默片刻。

“当爱消失时，为什么不去试着接受身边的人。”

音响里放着《水中花》，晓艾宽广的嗓音唱着这首男音歌曲，别有一番韵味。

校园里还是会碰到青石，因为凌的原故，大家逐渐成了好朋友。有时会相约一大群人一起去跳舞，我这个徒弟已经出师，青石也不会整晚的请我跳舞。可是只要看到那张快乐的笑脸，我的心情就会很好，很轻松。除此外，我又能奢求什么呢？

令人难过的是，青石的一个朋友在一次交往后，就展开了对我的追求。和伟不同，那男孩很执着，也很大胆。面对我含蓄的婉拒，依然不时来找我。偏偏茜和凌对这一切还采取耸恿的态度。我很无奈，只有采取躲的政策，可是最终还是没能躲得过去。在四月的一个风清云淡的夜晚，我坦白地拒绝了对方的求爱，男孩很伤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拒绝他。对一个没有爱的权力的人来说，一切爱的机会与可能，只有将它扼杀掉。那个男孩又怎么能明白我的这番心境呢？

第二天晚上的卧谈会上，茜首先挑起了这个话题。

“小雨，你怎么回事，邹挺不错的，你怎么又亮红牌啊？”

“你又接到凌的线报了？”

阿敏插话，“小雨，我真服了你，大学三年，4个男孩你都亮了红牌，连一点机会都不给，真够铁石心肠了。”

“你也真傻，赶嘛不先抓一个，等遇到好的再换也行啊。”

“晓艾怎么说话呢，小雨只是没遇到合适的。”蓝眉替我解围。

“不过说真的小雨，你倒底喜欢什么样的，我让我那个推荐几个侯选的，怎么样？”心慧也搅和了进来。

“你以为我像你那么漂亮啊，由着自己挑。”

“邹就不错，稳重，踏实，给人感觉很可靠，和你挺配的，对你又是一见钟情。为了追你还专门请教凌和青石，了解你的喜好。”听茜提到青石，我的情绪有些恍惚的失落。

阿敏有些奇怪，“小雨的事去问凌和青石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凌从我这多少知道些小雨的情况吧，小雨和青石相处的又比较好，总算是朋友。邹要追小雨总要弄明白青石是不是情敌。”

“茜，小雨既然和青石处得不错，你干脆让凌帮忙让青石追小雨不就得啦。”阿敏刚说完，晓艾就开始反对了。

“不行，青石长得有些丑，配不上小雨。就是不知道他家境好不好，如果家境好还说得过去。”

“你以为都像你，宏家里条件好，整天大包小包地给你买东西。我看青石不错，学习好，人缘也好，外表粗犷，却又写得一手好字，属于典型的外刚内柔型的男孩。如果他追小雨，我倒是不反对。”

“喂，蓝眉，你是不是准备甩了江，去追青石啊，把他说得那么好。”心慧笑道。

“瞎说什么，我只不过就事论事，公允地评价一个人。”

“好了，别生气，我开玩笑的。青石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不过倒是很有男子汉气概的。我也同意他追小雨。”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们干嘛？当我是什么阿。”

阿敏得意地说：“当你是我们宿舍的小公主阿，要追你自然要征得我们的同意啦。”

“有这么丑的公主吗？”

蓝眉轻柔的笑道：“小雨，不用这么自贬吧。”

茜接过话头：“还是言归正传，如果青石能追小雨，也就不会有邹了。那家伙听说大学三年从没追过女孩，号称先立业，后成家，决不在大学里浪费感情，谈女朋友。”

心慧不服气道：“有那么狂？不谈女朋友，恐怕是没女孩子喜欢他吧。”

“绝对不是，凌说有2个女孩都喜欢他，只是那家伙不开口。”

“这么说他也不会追小雨了。”蓝眉有些遗憾。

茜回答的无奈，“看样子是这样了。我始终觉得小雨应该接受邹。”

“好了，你们不用老说我的事情，过去了就别提了。”

晓艾有点扫兴，“我们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苦笑着赶紧告饶：“对各位老大的关心爱护，小女子是感恩戴德，没齿难忘啊。”姑娘们都让我逗笑了，我知道这次又算是过关了。

没多久，宿舍里响起轻轻的鼻息声，女孩们都入梦了，我却难以入睡。不想知道的，都知道了。青石，这个不会追女孩的男孩，是不是正符合我的要求呢？和他的交往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吧，可是我的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什么滋味都有。

春去夏来，又一个闷热的夏季来到。茜通过考核成为校广播员，我也在她的鼓动下，进入校学生会成为校园记者。肖云飞当选为学生会主[xi]，一幅标准白马王子的样子，不过王子身边始终没有出现心慧认定的女孩，不免令人奇怪。好在我不是个有好奇心的人，自不会多问。

校学生会的工作不算太多，我们做记者的，只要定时写点校园新闻稿件也就行了。茜倒是比较忙，常常令我不得不帮她去做许多杂事，用茜的话说反正我孤身一人，正好充分发光发热。免不了得和肖云飞的交道打得多了起来，对于这样一个发光体，我们这些小尘埃很难不感受到他的光芒。

蓝眉大部分时间都和江在一起，舍友们不再对她和江的关系多置一词。只是在茜提醒她不要功课挂掉时，她保证说不会自毁前途，我和茜也就不再为她担心什么。晓艾和宏感情升温很快，已到了难分难舍的程度。

阿敏的身边出现一个读自费本科的男孩，那男孩长得很像发哥，对阿敏好到了呵护备至的程度，大家都很羡慕她，阿敏也骄傲得像个公主。只是随后大家就了解到，那男孩始终自称是阿敏的哥哥，阿敏却把他看成男朋友，痴迷得不得了，整天把“哥哥“挂在嘴边。

（九）

茜考过了英语六级，却不再想去考研究生，她是为了凌。因为考研，曾放弃爱情，现在为了爱情放弃考研，这就是女孩的痴吧。我没有什么值得执着，可是考研对我来说还是一项太重的负担，没有什么犹豫便放弃了。其它几个女孩更不打算在校园继续呆下去。心慧的男友毕业后，又有个高大的男孩出现在心慧身边，像她那样美丽的女孩总是有男孩子追随的。阿敏和她的“哥哥”在争争吵吵中，不依不舍。为了“哥哥”身边出现的女孩，阿敏伤心痛哭，最终和好。她放不下对“哥哥”的痴迷，离不开“哥哥”的呵护。我们都看得明白，阿敏富足的家世早为她铺好了人生的红地毯，“哥哥”是希望凭她在广州站稳脚跟，对她的爱到底有几分，谁也不知道。

这一年的冬天来临的似乎特别早，一场大雪给校园内外披挂上一层银装，茜和凌约我还有青石一起去环城公园赏雪。银装素裹下的古城分外妖娆，寂寥的古城墙也显出几分威严。一身红装的茜在雪中快乐的玩耍，显得分外妩媚，凌亦步亦趋紧跟其后，细心的呵护她以防跌倒。我童心大发，踩出一组方阵来，青石笑看我孩子气的举动。

“咳，你别光看，快来帮忙踩斜线。”

随着我的召唤，青石笑着加入。一番忙乱，我的方阵整齐划一的排列在地上。

“好像还缺少点什么。”我有点不肯定的说。

“缺点装饰。”青石提供意见。我恍然大悟。

“你画什么花？”

“木棉花啊。你看像不像？”

“可惜我没见过木棉花。”

“我也是小的时候在画上见过，很美。你知不知道为学画它，我还挨了一顿打呢，因为撕掉了那页新挂历。”

“那可真是代价惨重哈。”

“可不是。据说你们川南有不少木棉花，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好啊，倒时一起去。”

“好漂亮的方阵。咦小雨，你画的木棉花么？”小心翼翼跑过来的茜问我。

“你见过真的木棉花？”我有些惊讶。

“当然。我们老家就有。”

“木棉也开花？”凌有些好奇。

“拜托！木棉是一种木本植物，当然开花。”茜很没形象的翻个白眼。凌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继续刨根问底。

“那花什么颜色？”

“红色。开花时一树的花朵，红的似火，艳丽如晚霞。”

“看不出小雨喜欢这样的花。”

“你别看小雨外表柔弱，其实骨子里硬得像块石头。典型的表里不如一。”

我冲茜扮个鬼脸，“没办法，谁让老天爷生就我这副文弱的相貌呢。”

在青石自如的摆弄下，相机咔嚓的响声记录下茜和凌幸福的笑容。我站在一旁，看着这温暖的一幕，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小雨，你和青石也照张合影吧。”凌突然提议。心脏刹时好像停跳了一拍，我有些尴尬的推辞。青石坦然一笑。

“还是我们四个一起照张合影吧。”

古城墙下，四个年轻的笑容面对相机，记录下他们对生命的热诚。

茜作为校广播员，代替即将毕业的学姐搬进校广播站。作为死党，我也住进了广播站，陪伴茜。凌天天准时到广播站报到，我这个特大号灯泡只能无可奈何地在旁边照着，尽量去降低自己的功率。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周末凌来约茜跳舞总带着青石，把我也一起捎上。和青石的交谈越来越广泛，也越来越深入，我知道了他的抱负，他的雄心，但同时我也越来越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终于有一天我明白的告诉茜，别再约我去跳舞，凌随后就再没有带青石来广播站。对茜的好意，我心领了。和青石频繁的见面使我的情绪越来越消沉，那张快乐的笑脸越来越多的让我感受到寂寞的痛苦。对于自己永远不能奢望的东西，最好的办法也许就是躲开。

冬日的阳光暖暖的斜照在树梢，我晾好衣服，收拾课本准备去自习。

“这么早就去自习？”

“早点走不当灯泡啊。”我调笑道。

“别说那么好听。你该不是有约会吧。”

“哎，可怜我一番良苦用心，人家还不领情。”我故作伤心状。茜白我一眼，一幅受不了的样子，我嬉皮笑脸的跑出了门。凌正上楼梯，一脸幸福的模样。

周末的教室总是空空落落的，在靠窗的老位子上坐下，拿出带去的《简·爱》继续看起来：桑恩费尔德灰暗的夜空下，简·爱孤独的走着，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命运。

身边一阵轻微的入座声。一丝不悦：偌大的教室，偏有这样不识趣的人。

“连看看谁这么讨厌的兴趣都没有么？”

略带揶揄的语气让我抬起了头，是肖云飞，正带着胜利的笑容看着我。我静静的笑笑，继续看自己的书。一张纸条推到面前：一个人？我拿过纸条：你不也一个人。肖云飞再推回纸条，上面一个哭啼的小人。我乐了，也画上一个哭啼的小人。肖云飞扮个鬼脸，我会心地笑笑，不再说话，各自做自己的事。

到底是冬天了，一场小雨天气就降了温。和云飞走出教室，扑面的寒风夹杂着雨丝，不由打个冷战。

“冷不冷？”

“没事，”我竖起衣领。

“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是多穿点衣服。”

“还多穿呢，快成皮球了。”

云飞失笑：“没那么夸张。冷就要多穿，把我的外套借你用。”

“没那么娇气。不过想当绅士的话，我倒不反对，帮我拿书好了。”厚厚一摞书递到云飞面前，云飞笑着接过。

“《简·爱》还没看完？”

“嗯，还有三分之一呢。”

“你真不该学工科，应该去学中文。”

“喜欢看并不代表愿意去学。再说即使自己愿意，也要看是否有机会。”

“那倒是。”云飞又习惯性的耸耸肩。有些忍俊不禁。

“你这个动作整个一个美国作派。”

“天地良心，我这可是个习惯，绝对不是崇洋媚外。”看看云飞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忍不住大笑。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

“哈哈，我也是逗你玩呢。平时难得见你这么笑，其实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有点意外，头一次听到男孩当面的赞美，不由有些窘意。

“咳，肖云飞，你是不是对女孩都是这么甜言蜜语啊！这样很危险奥。”

“我可轻易不夸女孩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特别？”云飞的神情有了些不同。一股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我不动声色的把它压了下去。

“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当你是夸奖好了。对了，今年考研快开始了，你打算考么？”

“准备考，不过希望可能不大。我想跟的导师今年只收两个学生。”

“别灰心。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么。”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非读研究生不可。”

广播站门口，我们停了下来。

“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用老这么客气吧！我们好歹还是老乡呢。”

“那再见，老乡。”

“晚上做个好梦。”

“你也是。”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好酸奥！”我不由失笑。大笑声中云飞越走越远。

我上楼，茜站在门边，一脸耐人寻味的笑容。

“云飞是不是在追你啊？”

“瞎说。”

“那一周三次送你回来怎么解释。”茜一幅研究的表情。不想引起茜的深究。

“你知道我习惯在一个教室自习，既然碰上了，天又黑了，体现一下绅士风度也无可厚非。”

“是么？不见得吧。”

“随你怎么想，我可是要去睡了。”我打个大大的哈欠，茜可不打算放过我。

“别跟我打哈欠。说真的小雨，其实云飞是个挺不错的男孩，虽然他和心慧谈过，我也不反对他来追你。至少他懂得欣赏你。”

“你什么时候变成个说客了，是不是想把我推销出去，免得这个灯泡照你们太亮。”

“跟你说真的，你总没个正经。”茜有些恼怒。

“好啦，我也说真的，我保证是巧遇，行了吧？”我笑着去哄茜。

“小雨，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不要顾忌太多。最近你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是不是又觉得不舒服了？”

“没事，一向如此。天气一冷，空气就好像稀薄些，自然也没有能量去谈情说爱了。”

茜笑打我一下：“真拿你没办法，不理你了。”

坐在东阶的102教室里，对着桌上的书我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自从茜的那番话后，我再没有去过西阶101教室，改为各个教室随意选择了，几率太高的事，还是尽量去避免吧。心里有点淡淡地失落，我是不是一直在回避某种可能？也许吧。轻嘘一口气，打开英语课本，英语作业明天该交了，不能再拖。

一张纸条递到面前：请问cloister什么意思。抬头，一个小男孩正望着我。一丝淡淡的暗笑：准是个低年级的学弟，用这样老派的手法。我拿起字典连同那张纸条一起递给了他，男孩的脸上掠过一点尴尬。大约5分钟后，字典还了回来，连同一声谢谢。我头也没抬，继续写自己的作业。

写完最后一行字母，大功告成了。虽然不是个好学生，还是不习惯不交作业，只能是一个平庸的学生吧。

“把字典借我用用。”背后一声低语。

青石的声音！一片轻柔的笑容浮上脸庞，心情就如雨后的彩虹挂上天空。拿起字典转过身，正是那个温暖的笑脸。

“一会还你。”

“不用，下课还吧。”

散自习后青石过来帮我整理桌上的课本。

“怎么拿了这么多书？”

“前两天生病，集的课太多，赶赶功课。”

“又感冒了？好了没有？”

“吃了两天药，没事了。”

青石抱起我的一堆书，把他的两本书递给我，“这样看起来协调些。”我笑了，心里暖暖的。

走出教室，天空中飘飞的雪花已变成了鹅毛大雪，省城的冬天总是异常寒冷。

“怎么也没带个围巾？”

“忘了。”

“很坏的记性！”

青石从兜里掏出一条短短的围巾，递给我，“将就用吧，我们的围巾都短，看能不能包住头。”我没有推迟，拿过围巾勉强盖住头发，在脖子下打个结。

“好了，走吧。”

昏暗的路灯下，三三两两的学生们都在急急往宿舍赶，雪中的校园一下冷寂了很多。

“我们跟雪可是有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也是下雪天。”

“不过我跟雪大概犯冲，每次都很狼狈。”

“雪和雨可是一家。”青石打趣道。

“好吧，算你对了。”我带点撒娇的口气。“你来的很晚么？刚开始怎么没看到你。”

“比你早。从你进教室就看到你了，只不过你是目不斜视的进教室，然后就一直低着头。连带小学弟还字典也没抬头。”青石笑道。我不好意思起来。

“你很少到阶梯教室自习？”

“我们系有自己的教室。今天是陪一个哥们来看他心目中的女孩，”青石坦率地说。“和那女孩搭上话，就甩下了我。见色忘友的家伙。”

“回去敲他竹杠。”

“好主意。”

我们开怀大笑，就像两个孩子。回到广播站，茜和凌都在。

“青石，你有段时间没来了。”

“凌不叫我，我也没借口啊。我要说来看你，他不跟我打架才怪。”青石开玩笑。

“你这小子，没个正经。你可以来看小雨么。”

“怎么扯到我了。”

“别理他们，都没个正经。青石。听说你又评上奖学金，什么时候请客啊？”

“奖学金发下来就请。你和小雨都少不了。”

送走青石和凌，已是深夜。茜很快进入梦乡，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青石的每一句话，每个笑容，有些甜，又带着浓浓的苦味。

不知是不是凌的话起了作用，青石再和凌一起来广播站，总笑着说看望茜，凌也终究没有和他打架。我的快乐和忧伤也在成倍的增加着，和青石的距离越近，内心的痛苦便越深。我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今生都难以跨越。他是那么优秀，那样洒脱，对我残缺的生命而言，永远只能是个最美丽的梦啊！

（十）

自从和茜住到广播站，我就很少回宿舍。跨进宿舍门坎，就感到了异常。晓艾躺在床上，被子蒙着头。蓝眉在写什么，看我进来只略微抬了一下头。阿敏和心慧都不在。

“她怎么了？”我坐到蓝眉的身边，指指晓艾的床。

“今天他们去见宏的父母，回来就这样。”蓝眉小声说。我立刻就明白了。

墙上的时钟指向中午12点，蓝眉去吃饭了，晓艾还没动静。我拍拍被中的晓艾。

“晓艾起来，吃饭了。”

“别管我，我不想吃。”被中的晓艾语带哭声。

我站起身，叹口气，走出宿舍。

二食堂里，吃饭的学生少了很多，有些系已出去实习，尽管这样卖米饭的窗口依然是人群涌动。在这所学校里南方的学生很多，米饭就显得供不应求，看看这情景，我只有站在一边“望米兴叹”。

“小雨？”云飞端着一盆米饭，挤出人堆。看我空空的饭盒，他把饭盆往我手里一塞，拿过我的饭盒。

“算了，人太多。”

“你等我，一会就出来。”云飞不由分说又挤进人群。我只能端着他的饭盆找位子坐下。

青石和两个男孩说说笑笑的走进来，看见了我。青石和那两个男孩低声说了句什么，就笑着向我走来。

“怎么一个人坐着？”

“我在等人。”虽然有点犹豫，我还是如实回答。

“那就不打扰了。”青石的笑容没有一丝改变，点点头向另一边走去。

云飞端着饭盒过来，“你认识周青石？”

我点点头，“你也认识他？”

“认识，校园体育明星。是个公认的好人。”

我随意买了一些菜，云飞就挑嘴的多。看他买了最贵的菜还在抱怨菜不好，我就忍不住想笑。本来以为我已经够挑食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过分的。

“到底是贵族，不是我们穷人所能想的。”我叹气道。

“你又损我。我在你眼里有那么差么？”云飞叫屈。我不由莞尔一笑。

“是夸你呢，干吗那么敏感。”

“哼，你当我傻瓜阿，至少我还听得出来你的话好坏。也不看看我辛苦得份，说几句好听的。”云飞假意生气。我笑了，就像看一个赌气的小孩。

“再不找位子，就只有站着吃了。我到是不介意，就怕有些人受不了，可不怪我奥。”

云飞大悟，赶紧找位子。好不容易，在一对情侣的旁边坐了下来，虽然难免遭白眼，但特殊时刻，我们也只有当作没看到。无视旁边一堆唧唧我我的喂饭方式，我们边吃边聊。最后倒是那一对受不了呢，快快解决了他们仅有的一点情侣餐，走人。我和云飞很顽皮的交换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偶尔的一瞥间，就看到青石在一群男孩子中间，谈笑风生。

“好巧阿！”

是心慧，我不由一愣。

“是啊，刚来么？”云飞淡淡的。

虽然近视的眼睛让我看不清居高而下的心慧的目光，我还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善，一时我竟无言。

“看到我也不必说不出话吧，小雨。好了，不打扰了。”心慧冷笑一声，昂首而去。

“对不起，小雨。”云飞带着歉意。

“没什么。”我苦笑着摇头。

走出餐厅，忍不住又回头望一眼，青石依然和那群男孩子快乐的在一起，挥洒他那阳光般的笑容。

生活就是吃饭、睡觉、上课，而唯一让人留恋的，也许就是偷得一点悠闲时间，自己独自一人发呆了。从计算机房出来，疲惫的双眼好不容易才适应外面明亮的阳光，在省城的冬天里这实在是难得的好天气了。我决定不回广播站去当电灯泡，而是找一个温暖的旮旯角去做我的白日梦。

电教大楼前的草坪上，已有了不少的先行者，或三五成群，或两两相对，当然也不乏和我有同样雅兴的学友。毕竟在阳光下的感觉更让人觉得充满了希望吧。我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躺下，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就在我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之间，一个不大的声音打破了我的黄粱美梦。

“听晓艾说你在这，还真是一点不错。”

我很不愿地睁开眼，不用说一定是茜。只有她不会任由我随意失踪。

“有事？”我懒洋洋的。

“等你半天了，也不见你回去。青石拿了奖学金请客，就差你啦。是不是又忘了？”茜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不由暗呼一声糟糕，我真的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茜一看我惭愧的样子，便不忍心再责备。

小餐厅里，两男两女再加上青石和凌，共6个人，早坐在那里。两个女孩一个长发，一个短发，都很灵秀；两个男孩中的伟也认识，另一个男孩很瘦削。

很快酒足饭饱，短发女孩用扑克牌给大家算命，这是最近校园很流行的玩意。扑克牌在女孩手里灵巧地翻转着，摆出不同的花色。伟被算出财运亨通，桃花运不佳。伟看了一眼长发发孩，自叹不顺。那个瘦削的男孩被算出事业通达，将来有贵人相助。

“给青石算算他的桃花运。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大学四年就从来没见他追过女孩。”伟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不顺，大声嚷嚷。

“这小子野心勃勃，信奉什么事业不成，何以为家。我倒不信，他心里就从没有喜欢的女孩。”凌趁火打劫。

青石只是笑，在大家的哄闹声中，摸起了一张牌。女孩的手灵活而纤巧，很快摆出了一幅牌。随着牌一张张翻起，女孩的神情越来越专注，直到翻起最后一张牌，女孩一对漂亮的眼睛深深看了青石一眼。

“从牌里看，他心里有一个女孩，只可惜这份感情没有结果。”短发女孩说出这番话，将桌上的牌一收而起。

“哇噻，你这小子藏得深，赶快如实交待，”伟立即不客气的追问。可是任大家如何起哄，青石的笑容一如既往，丝毫不为所动。最终茜给青石解了围。

“给小雨算算，她跟青石可真有一比，对男孩的追求一概亮红灯。”

拗不过茜的执意，我从短发女孩的手里抽出一张牌。所有的牌翻现在桌上，所有的人都呆看着这幅牌。这幅牌和青石刚才的牌一模一样，结果不用解释也明白。

“这么巧，两幅牌一模一样，重合的机率也太高了吧。”茜惊讶道。

“不过是个游戏，何必当真呢。”青石不当一回事。我笑笑，心里却有一丝黯然。

一周后，实习开始，我和云飞分在一组。半个月的工作中，云飞的热情日渐显现，内心的思绪越发杂乱。谈及毕业事，云飞坦言他会留省城，父母会帮他解决一切问题。我多出一丝困惑，对云飞似乎有着越来越多的好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