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好几个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患者让我们回天乏力,看着他们无助的眼神,听着他们痛苦的呻吟,郁闷填满胸膛,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老韩忽然想起一个轻松的话题:“姐妹们,你们说等咱们老了,咱干点啥?”老郭不假思索地说:“咱们去同一个养老院,天天在一起打扑克。”老张说:“我要去学国画。”“你呢?”老韩问我。我眯起写了一上午病志而酸涩的眼睛,作向往状:“等我老了,了无牵挂了,我就去草原,在毡房里度过余生。”我的想法立即得到了莉莉的响应:“雨姐,我也去,我和你一起去。”莉莉是去年才毕业的大学生,沉闷的工作环境让这个年轻的姑娘变得沉稳老成,全然没有年轻人的活泼朝气。我哈哈大笑:“莉莉,你能和我一起变老吗?如果能,我非常高兴和你一起去。”
到草原去,是我的梦想,是我和草原的约定。我常常想,等我的父母百年之后(请父母原谅我的不肖),我就要去我梦中的地方,去赴我和草原的约定。
我是在汉人堆里长大的蒙族人,血管里流淌着蒙古人的血液,可我不会说蒙语。儿时的小山村里,有几个梳着高高发髻的蒙古女人还依稀留在记忆中。她们在阳光温暖的午后,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聊着天,晒着太阳。她们语速很快,叽里咕噜地,我只有掩嘴窃笑的分,什么也听不懂。六岁那年,我们举家迁至城里,从此,身边再没有一个真正的蒙古人。山妞的打扮,土的掉渣的口音,让我在这个钢筋水泥铸造的城市里自卑而且自闭,在野地里疯惯了的农村孩子,在这个找不到绿地、到处堆砌着火柴盒一样的房子的城市里,无所适从。从很多文学作品中,我认识了广袤的草原,想象着自己在碧绿的草原上策马扬鞭的景象,想象着“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外表沉默的我,内心奔放不羁。喜欢冒险刺激,喜欢开怀畅饮,喜欢旷野放歌,甚至喜欢,那狂放不羁的蒙古汉子。我魂牵梦绕的草原情结,是我色彩斑斓的梦。
我居住的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大兴土木。走在大街上,放眼望去,道路左边是正在拆迁的楼房,右边是正在兴建的大厦。头上的天空越来越迷朦,脚下的绿地越来越珍稀,呼吸的空气越来越浑浊。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私家车充斥着并未拓宽的公路,空气中大量的有害气体,有机物颗粒,大小刚好吸入气道,沉积肺底,使肺癌的发病率大大提高。建造一块供人们休憩的绿地,造价是相当昂贵的。而且过于浓重的人工修饰的味道,全然找不到浑然天成的感觉。在这样的环境里,我长大成人,努力适应着这里的文化,内心里仍然向往着草原,那是我心中的圣地,那是我心灵的净土。
几年前,我终于踏上了草原,那一刻,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远离了俗务的烦扰,我的心变得像草原的天空一样晴朗。置身一望无际的草原,看着草原上成群的牛羊,恍然间自己竟成了画中人。我在那一刻明白,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一种简单淳朴的生活。热情好客的蒙古人,捧出奶茶,拿出手把肉招待我们,平时饮食极其挑剔的我,竟然吃得津津有味。草原的夜晚,凉爽而宁静,那月光下的绿波里,荡漾着无穷的神秘。同来的伙伴说:“这地方来玩玩还可以,要生活在这里,我可受不了,太过寂寞,还吃不上新鲜的蔬菜水果。”但对我来说,这种宁静寂寞是我求之不得的,吃不到蔬菜水果到底是多严酷的现实,我也没有过多考虑,当时好象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我能不能经常洗澡?这个疑虑转瞬而逝,草原,我梦想中的家园,在她的怀抱中,经常失眠的我,那一夜睡得如此香甜。在梦中,我呢喃着:草原,我可爱的家,我还会再来的。
今天,我仍然生活在这个城市,这里有我的工作,这里有我的父母。我虽为女子,可有着深深的使命感。“父母在,不远游。”我希望,当我了无牵挂的时候,去赴我和草原的约定,我知道,由于放牧不当,草原的一些地方遭到破坏,由于旅游业的不当开发,草原的一些地方遭受污染,我愿意去做一个志愿者,为维护我梦中的家园努力。到那时,我这个蒙古族人,就落叶归根了。
听完我的呓语,风丫头,这个漂亮时尚、活力四射的女子,哈哈大笑:“你不愧是双鱼座,真爱做梦!在那里再找到一个靖哥哥,华筝公主也不如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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